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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其见天地之心 宋末元初 · 金履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六、《仁山文集》卷二
程子曰: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
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天地之化,包括无外,运行无穷,万类散殊,品物形著。
圣人作《易》,所以体天地之撰,而夫子赞《易》,独于《复》之一卦系之曰:「复其见天地之心」。
夫以卦而论,则卦之六十有四,爻之三百八十有奇,皆天地之心所寓也。
以时而论,则春生夏长,万宝秋成,形形色色,生生性性,皆天地之心所为也。
而圣人谓天地之心,独于《复》有见焉,盖六十四卦,固天地之用,不难见也,惟《复》乃见天地之心。
春敷夏长,万物生成,皆天地之迹,不难见也,惟《复》乃见天地之心。
夫所谓天地之心者何也?
仁也。
生生之初也,语其象,则《复》卦一爻是也。
夫当穷冬之时,五阴在上,天地闭塞,寒气用事,风霜严凝,雨雪交作,万物肃杀之极,天地之间,若已殆无生息,而一阳之仁,乃已潜回于地中。
吁!
此天地生生之所以为化生万物之初乎?
异时生气磅礴,品物流行,皆从此中出。
故程子谓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
盖其仁意浑然,而万化之全美已具;
生气闯然,而一毫之形迹未呈。
此其所以为天地之心,而造化之端,生物之始也欤!
故邵子《冬至吟》有曰:「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
元酒味方淡,太音声正希」。
夫淡者,味之,为醪为醴,皆从此生。
希者,声之真,翕如纯如,皆从此变。
而又终之曰:「此言如不信,更请问庖牺」。
愚谓此一爻象天地之心,乃庖牺画卦之始。
今人但见六十四卦更互交错,却不知孔子独于《复》之一阳赞之曰「天地之心」,何也?
此一阳爻,正是伏羲画卦之始也。
周子见此意于先天一图,所谓天根者也。
盖有生生之心,是以有天地生生之用。
伏羲画卦,先从天地之心画起,故先画一阳爻,以其相生,于是而有偶,又乘之而为四象,又乘之而为八卦,又乘之而为六十四卦,皆一画之生,而此心之用也。
此一道理直看,则此一阳六十四卦之始,是为天地生生之心,《太极图说》见之。
横看则卦气《剥》为纯坤,天地生物若已尽矣,而一阳又复,是为天地不穷之心,《先天图》见之。
程子又曰:「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盖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夫《复》卦一阳在下,便见动之端。
先儒如王弼辈,乃解为动在于地,是为静见天地之心。
盖看卦象不明,所以看道理不出。
大抵才说静时,便是死杀,是固亦天地之迹。
如何见天地之心?
惟于极静之中,而乃有动之端焉,是乃天地之心也。
然以理而论,则静不足以见天地之心,而动之端乃天地之心;
以人心而论,则动不能见天地之心,而静可以见天地之心,何则?
人之所以失其良心,迷此仁性,而终不能见天地之心者,盖其欲动情胜,而常失之于动也。
夫物之感人无穷,人之好恶无节,此心所存,逐物而动,则飞扬升降,幻贸驰驱,安能体认义理,充养仁心?
其于天地之心,固然莫知也。
故学者亦须收视反听,澄心定虑,然后可以玩索天理,省察初心,而有以见天地之心。
所以《复》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记》仲冬之月亦曰:「君子斋戒,处必掩身,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
凡此,无非说静之工夫。
虽曰古人如此,凡以养此阳气之微,然古人所以见得道理分明,保得仁心全固,亦是以此工夫得之。
故静之工夫,古人以此养阳气之微。
学者当以此观义理之妙,则天地之心岂不跃然而可见哉!
故又尝谓有天道之复,有吾心之复。
天道之复,前所说是也;
吾心之复,则凡善念之动是也。
盖四端之心,无时不发,而就中恻隐之心最先且最多。
此正天地之心在吾心者。
大抵人虽日营营于人欲之中,孰无一线天理之萌?
此即吾心之复也。
人自不察,亦自不充耳。
所以不察不充,正由汩于动而不能静之故。
故学者须是于此下耐静工夫。
察此一念天理之复,充此所复天理之正,而敬以持之,学以广之,力行以践之,古人求仁之功,盖得诸此。
然则茂对天时之复,以反求吾心之复,惟诸君勉之!
是知《复》者,特此心之初耳。
说《复》之后,无以长养之,则复者失矣。
朱子所谓复而不固,则屡失屡复者也。
自天地之有此《复》也,日长日盛,进而为《临》,又进而为《泰》,又进而为《大壮》,又进而为《泰》,又进而为纯《乾》矣。
人心之有是复也,亦必日增日长,进而为《临》之大,为《泰》之通,又进而为《大壮》之动,以及《夬》之刚决,《乾》之不息,而与天合德焉,此又《复》之后工夫也。
又况凡事莫不有复,如学宫既废而新,则为学校之复;
纲常既晦而明,则为世道之复;
国家既危而安,则为国势之复。
贤卿帅出镇大邦,作兴学校,崇建明伦堂,此学校之复也。
纲常既废而复明,国势阽危而复振,在诸君子,必有得于《复》之义而充《复》之功用者,幸不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