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而为人，苟非方寸如死灰，四大如木偶，不能无所好。轮扁之斲，由基之射，宜僚之丸，兰子之剑，莫非好而为之者，皆戏也。方其好之也，则为物所戏。久之而心与手应，手与物忘，出奇入神，左右逢原，而物反为我所戏矣。然人之一技一能，由戏而入者有矣，未有以戏而成之者也。故孟氏云：「奕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斯言信哉！士之于文，何以异此。诗者，有声之文也。石山张君以雄辞杰作驰骋场屋，而敛其锋锷于吟咏，集以成编，名以《戏笔》。夫以宇宙间事事物物牢笼于胸次，顿挫于毫端，以之簸弄娱悦，撝诃嘲笑，美刺抑扬，一惟吾意，可谓善于为戏者矣。然观长篇短什，若霭霭春云之多态，迢迢秋水之无涯，皆匪率然之作，是果戏笔能之乎？窃意石山于其始也，岂能免推敲之劳、煅炼之工，而为诗所用。习之熟之，于是弦鸣雁落，刃往牛解，而横斜颠倒，诗为石山所用矣。得不谓之游戏三昧乎？则目之以戏笔宜也。虽然，诗可易言哉。石山能因其所已至，益充其未至，不以戏豫之心乘之，则功深力到，超然远诣，而颜、谢、郊、岛不足方驾，昂昂立李杜之坛矣。夫子曰：「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予于叹咏赞美之馀，复为石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