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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侍郎宝章阁待制林公行状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鬳斋续集》卷二四
曾祖干,不仕。
祖采,赠修职郎
父麟,赠朝请郎
母余氏,赠恭人
继李氏,赠恭人
景定三年正月,上以虹节,下周尊黄耇、汉事三老之诏,除公宝章阁待制,仍旧祠。
同命者三人,皆耆年不可致,特旌异之也。
公于是时先上章告老矣,命未至而公卒。
闻者皆曰:「公摈于时十载,今政瑟改调,四方名胜收拾褒显殆尽,典刑遗老,虽远不忘,使公少留,君相之意岂如是而已,惜哉」!
公讳彬之,字元质姓林氏
先世名三山石井,国初徙莆。
自游洋迁郡城左,则中兴后也。
少与王臞轩、方铁庵齐名。
中兴百年,言词赋者以莆为首,而公尤表表其间。
端平乙未,以词赋第二人擢第。
西山真先生典举,深用称赏,以为得人。
分教惠阳,南方士子翕然宗之。
再调福建常平干官,争搉盐新议,上帅漕数千言,慷慨条析,痛言其害,至有「黄巾必扰于山,孙恩必扰于海」之语,闻者凛然。
议随寝。
甲辰谒选,校文别所,除书库官,迁武学谕通判福州,兼西外丞。
安晚郑公当国,知公为西山许予,甚乡之。
戊申,以国簿召。
九月,为明禋举册官。
十月,除监察御史
人曰:「是能与诸司争盐议者,必为真御史也」。
上以老成重厚用公,公亦感激知遇,不以沽激要虚名,誓殚忠爱以报。
首疏论天命、人才、民心,其言关国大体。
次言括田之害,曰:「利之一字,自古为人主心术之蠹。
决择不可不明,取舍不可不审。
开阡之利,惑孝公而害秦;
盐铁之利,蛊武帝而害汉;
德宗以裴延龄度支宪宗皇甫镈主财计,而害唐,此明鉴也。
今世理财固为急著,然兴利于利源既竭之后,立法于法意已尽之馀,非集众思、参公论不可。
今以一枢臣主之,彼生长富贵之家,冀以要功,黩货私人。
臣恐利未兴而害滋大」。
时短史之势方张,公独不顾,上嘉纳之。
又言:「皇祐五年仁宗春秋四十四,太常博士张述请立皇嗣,已有社稷未有所托之言。
今陛下春秋过于仁宗皇祐时,决大议、立大本,容可缓耶」?
又言:「弥远用郑损弃关,而基蜀汉之祸;
嵩之招北兵入城,而兆樊襄之变。
以数百年生聚之地,沦为鬼魅,化为榛莽。
陛下岂可忘襄蜀沦覆之恨,而不加念乎?
两淮百姓家室流离,延息沙洲,逃死不暇,主兵之臣但曰:我步彼骑,难与争锋。
列灶连营,畏敌如虎,而以闭门自守为上策。
于是数千里萧条,数十城孤立。
运米江浙,以饷粮坐之兵;
竭财大农,以守不耕之野。
徒曰敌哨虽来,空无所得,粮尽自去,可以苟安,岂不中其减水困鱼之计?
陛下犹徒恃清野,而不改图乎」?
人皆以为至论。
己酉春,又言:「雷雪大作,寒如深冬,积潦重阴,弥月不已,此非小变也。
臣以天意观之,必有召怨于民者。
盖和籴变为敷籴,民已不堪,而州县有籴,发运有籴,总所有籴,帅有籴,分头应办,烦扰百出。
此科抑之召怨一也。
大农告匮,通财无策,乃行征搉之政,或随户挜盐,或增税取羡。
有丝粟之利则官攘之,有升斗之赢则官征之。
此搉法之召怨二也。
近亲之田不问,权门之田不问,乃以民户世守之业指为官物,以耕种不可施之地勒令输租。
抑米于茫茫之水,指廪于空空之屋。
议臣曰区画已定,图籍可成,横夺虚张,为欺为暴。
此括田之召怨三也。
民怨释则天意回矣」。
四月朔日食,公又言扶阳抑阴三事,首曰:「今日未尝不用君子,而君子之势未固;
未尝不去小人,而小人之根尚蟠。
王曾、张知白虽在朝,而丁谓方图复出;
吕大防、范纯仁虽共政,而杨畏挟诈方深。
恐妖鬼孽狐,乘昏嗥啸,奸谋逆计,必累阳明,此天之所以示变也」。
其意指山相云
庚戌,迁左司谏
中冬有雷,公又言:「《易》之『荐雷震』,为长子主器之义,《彖》亦曰守宗庙以为祭主。
乃者一阳方复,内卦为《震》,而有雷声之异,天其以此警陛下,为国本计乎。
范镇尝告仁祖曰:『陛下许臣三年矣,乞行前奏』。
今臣分察之初,首陈皇嗣当建,圣度如天,曲赐容纳。
今且两年,资善虽建,益国虽封,而锡名之典,尚尔悠悠,宜臣不能已于言也」。
上曰:「朕志已定」。
公退而自喜曰:「宗社之福也」。
竟不以语人。
辛亥九月,将有事明堂,时有密荐淳祐权臣者,公力以扶道凝定力为请。
其言曰:「自景祐庆历至于至和嘉祐,有以朋党之论撼君子者,有以好名之说排正论者。
女童习书,以诬介、弼;
内侍密疏,以谗修、襄。
仁祖坚定不摇,一竦既去,遂不复来,而文、富、欧、韩,始终任遇,所以四十馀年如一日也。
元祐之事,则有可悔者矣。
陛下临御以来,宝、绍权臣尝以私意坏吾之纪纲,端平更化始从而培植之。
淳祐柄臣又以私意盗吾之权宠,甲辰更化始从而董正之。
今邪径欲绝,而不能限来者之多;
户庭欲峻,而不能胜求者之巧。
某迁某职,不曰当迁,而疑以媚灶计行;
某入某阙,不曰合入,而其通神力胜。
名都藩府,如券取价,穹官好爵,惟意所欲。
富贵之柄,人主所操也,而使嗜进亡耻之人可以博取,几于倒持矣。
公道之脉,定力不足扶之,乃有泯灭彝常、惭负戴履之人朵颐羊鼎,伺隙以投,窃步翳行,布置愈密。
臣恐邢、杨之弄奸,京、之贻祸,复见于今日」。
读疏未毕,上曰:「嵩之断不复用」。
公又退而喜曰:「宗社之福也」。
定国本,抳权奸,当时以二事为大枢纽,圣意要终不可摇,公于此有功多矣。
壬子,除殿中侍御史
心思目前擅利病民莫甚于京尹,而无敢言者,遂以第一义力攻之。
其言曰:「今之户部,先朝三司使也。
陈恕定茶法,则以中等为可行,不探利以病民也。
张方平论盐法,则以再搉为不可,欲弛禁以惠民也。
今醯酱薪炭,斡取不遗,田野市朝,怨怒日积。
漕司酒课,而京畿之漕莫能支;
倅厅牙契,而天下之倅不可为。
括盐之法密,则处处有场;
搉酤之禁苛,则在在有库。
甚至旁侵礼部之权,下行司农之事。
禁严之地,分置私人,九重意向、内庭动息,无不知者,长此安穷」?
其言甚切。
疏入,令家人束装俟命。
上俾讷斋程公谕公,程公辞曰:「臣尝与之同台,知其必以死诤」。
尹既除绍兴,都人莫不称快,而疏犹未出,公又入奏,即以台牒趣之。
上疑非旧典,遂有今后不许用台牒之命。
预参徐公乃援端平生逐袁韶之例以告,上意始解,卒行其言,乃以余天任摄事。
公因讲次,又言天任非才,密以裕斋马公为荐,上首肯再三。
俄而余晦尹京,以私意仇诸生,激怒右庠之士,上下纷纷。
公率同列以奏曰:「小司成蔡杭既去,诸学官亦求去,三学士人又捲堂而去。
陛下何惜一晦,而使纷纭至此,如士心何,如国体何」?
遂罢。
未几,吴子明大理丞公言:「子明本一庸人,以恩泽补右选
既换文资,守郡未及考,又除朝职,班列之臣,耻与哙伍」。
上遣中臣宣谕,以元奏付还,公又言:「陈舜封以科第进,及为大理评事太宗闻其父为伶人,以宰相不能澄汰流品,改授殿直
此陛下家法,何爱于子明」?
宣谕至再,曰:「当从卿请,勿使趋班,俟假及期,却令丐外。
可易元奏以进」。
公曰:「臣积忱未至,无以感动圣心,臣之罪也。
疏如可易,是自亏臣职,自辱台纲,必孤陛下所以用臣之意。
臣不敢奉诏」。
公既屡忤旨,自分必斥。
十月,除工部侍郎
公径出阙,上累遣中人谕公,公求去益力。
上又命右司李公谕旨勉留,公始就职。
内引力陈知足知止之请,玉音曰:「从班无人,卿未可去」。
同修撰国史、实录,兼权侍左侍郎,为殿庐详定官
及晦入蜀,公又直前言宣谕使非其人。
公素与时相谢渎山议论不合,,谢所主也,至是愈落落矣,遂力丐外,以集撰知婺州
婺人迎境上,公径归,五上免牍,提举太平兴国宫
乙卯,除知宁国府,公又辞。
左相讷斋以书勉公一出。
丙辰六月至郡,蠲旱租,减酒课,严府第私酤,折强宗干仆。
事有毫缕便民,切切行之。
吴衍疏罢领事
五月,不私支一孔一缣,邦人服其清俭。
次年,复职予祠。
丞相还朝,益加器重,而公以老,无意于世矣。
郊禋奏补吏,以正郎权从必隔郊,特与奏行,人知傅相所以眷公者。
公谦厚人也,平居与人言,惟恐毫末伤其意,至居言责,独有孜孜当世之心。
在台五年,奏疏传落人间不少,虽不以直求誉,而多言人所难言。
其详有《囿山家集》,姑摭其关系之大者著之。
又如迎逢献羡,时习方酣,公乃以孝宗惩进献邀赏之臣,令户部刷上供旧欠、独行按劾为奏,且曰:「希进之宠,滥及盗臣,括利之名,累及人主,而使四方受横征之害,于国何利哉」?
新寺之役,众诤莫回,公乃以韩魏公谏大悲殿、蔡端明谏开宝塔为奏,且曰:「边境多虞,国力已困,何不留此费、积此财,以为练兵遣间、缮甲治械之用」?
是又因进故事而言者,人或未之知也。
公赋性纯悫,事继母李恭人以孝称。
自少至老,日不废书。
甘于清贫,先庐仅数丈,晚聚所得禄赐,仅葺数椽。
故居有囿山楼,因以自号。
岁晚,食祠廪者三,独处萧然,不过苍头数辈。
餐不重味,身无鲜衣,所趣极枯淡。
尝曰:「吾之始生,外祖梦有高轩入其门,左右呼曰『林侍郎』,吾止矣」。
得閒自喜,易箦夷然。
公与臞轩同生于甲辰,以文字相好,臞轩文英,囿山之文粹,笔力异而臭味同,白头如一日。
臞轩试玉堂,而公始第;
囿山登台省,而臞轩没。
公之没,后臞轩十四年,实辛酉十二月二十六日,享年七十有八。
积阶朝散大夫,赠中大夫
其纶言有曰:「殿前作赋,脍炙一时;
袖中弹文,芬芳千载。
持橐方隆于主眷,请麾力避于相嗔」。
人曰尽公始终之美,此后村刘公所草也。
娶方氏,继叶氏,先公卒,赠恭人
景定三年十二月初九日辛酉,合窆城西之原。
子孙若干。
余因臞轩纳交于公,既以乙未同进,相与三十年,每见握手吐肺肝,知公心事为甚悉。
闻公之逝,哭之数日。
述公言行,以传信来者,余之愿也。
辞虽不工,字字皆实录。
后村之密友即许为铭,杰也欲藉此以请。
余固于公有不憖之悲,又幸公有不朽之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