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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中书论时政书(咨夔,平斋先生。)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七七
学必贯本末,治必该体用,二者可全而不可偏。
正心、诚意、修身者,学之本;
齐家、治国、平天下,其末也。
格非、辅德、纳诲者,治之体;
修制度,明纪纲,立条目,其用也。
古之君子,未用而修其学,自诚意以及平天下之道,本末贯通而不遗;
既用而推其学,自正君以及于制度品节之具,体用兼该而不废。
故朝有正心诚意之君臣,则天下有正心诚意之善治。
言之而必行,为之而必成,如桴鼓影响之捷。
无他,明体兼用,揣本齐末,不失于一偏焉故也。
禹、皋、稷、契,虽曰君臣都俞吁咈于一堂之上,而原其当时平土敷教、明刑播穑之事,必灿乎有条,截乎有制,以致雍熙之治者,特典谟之辞简略,而后世莫能有考焉耳。
泰和之盛者,莫如成周。
周公之相成王,不独止于《无逸》告诫之辞,而自朝廷以及于乡遂都鄙邦国,典章法制所以为天下立心者,小大纤悉,灿然毕备。
是以成王垂拱仰成,而天下日底于刑措,无非以道。
虽讲之朝廷为甚明,治必达之天下而后行也。
厥今在廷之臣,正心有言,诚意有言,修身有言,《大学》、《中庸》之外,洗心以《易》者又有言,朝夕纳诲,是宜人君意无不诚而心无不正矣。
然而求之天下,则吏不免于贪鄙,士不免于浮薄,民不免于困匮,军实不免于隳废,循至楮币日轻,货泉日竭,中外岌岌,末如之何。
而推原其故,则制度纪纲,积习废弛而不饬之故也。
今日用吏之法,不过曰善催科,富文学,明法令,下而履常蹈故,无他善状,斯谓贤矣。
亦有急教化而缓簿书,奖烦劳而黜退避,赏振作而惩委靡之法,以砥砺之乎?
今日取士之法,不过曰博记问,赡文辞,工音律,下而趋时媚世,迎合有司之意,斯谓贤矣。
亦有教之孝悌忠信,劝之德行道艺,课之礼义廉耻之法,以陶成之乎?
民俗之靡敝极矣。
穷奢于寺观之金碧,而莫为之节;
极靡于斋醮之虚浮,而莫为之节。
僭宫室之奇侈,肆口体之珍丽,歌舞无厌,嬉游罔度,沈湎淫泆,此政散民流之风,不宜见于盛朝也。
曷不定公卿大夫士庶之等,立起居饮食服用之制,而一正之乎?
光武中兴,吴、冯、寇、贾之外,赳赳者甚众。
高宗中兴,韩、吴、刘、岳之馀,洸洸者不少。
厥今军旅之事,朝凤晨星,前无以继其后,右无以辅其左,中无以援其旁,谋单力孤,强敌四起。
今不早为贰矛重弓之图,万一敌人分道并进,奔逆冲突,不知一时谁与禦之也?
夫吏以教化廉勤为先也,朝廷徒曰戢贪,而奖励之法制弗立焉。
士以德行道艺为贵也,朝廷徒曰崇雅,而教养之法制弗立焉。
民风以醇厚俭朴为美也,朝廷徒曰美俗,而品节之法制弗立焉。
军政以广储将帅为急也,朝廷徒曰练军,而选拔之法制弗立焉。
宜乎吏日戢而日贪,士日养而日薄,民日恤而日困,军日练而日弱,正心诚意之学日讲,而其效莫或见于天下也。
故吏亡善治,终无以裕财。
士乏吉人,终无以生财。
民亡盖藏,终无以丰财。
将亡成绩,终无以省财。
楮由此而日轻,镪由此而日匮。
君臣上下,穷思竭谋,而终莫能以究其弊,盖徒知药疢疾之颜色,而不知于腹心根本焉治之耳。
夫乱生乎小人,治生乎君子,是理也,三尺童子皆知之。
曩者大往小来,天下之不治,无足怪者。
今也端人正士云合辐辏,相与聚精会神,兴利除害,既逾年矣。
天下举手加额,引领东望,冀太平之在夕也。
而害日以生,弊日以甚,天下善类皆窃叹而疑之。
其间不肖者,往往指以为经生学士真无益于人国,而小人之徒遂得以幸君子之罔效,而肆其诋议之口,其机甚可畏也。
呜呼!
干蛊弊之极者,才无能名;
理坏證之深者,医无奇称。
君子不幸,承蛊坏之颓波,治功成否,实正道隆替之机,不可不反求元气衰微之本根,痛加培养,使千载而上,一洗贡、薛、韦、匡之羞,千载而下,无重增责备贤者之深叹也。
或曰:执古者悖今,易法者矫俗,殆于不可。
嗟夫!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通其变而民不倦,尧舜之盛也。
天下惟法弊则治弊,弊而不革,何以得治?
商鞅变不善之法,犹足以强无道之秦,况返薄俗以归醇厚之为善变乎?
今日之法,大变则大治,小变则小治,亦在乎谋国者运量器识如何尔。
某晚后疏拙,嗜学耽书,万里来从性善先生而毕四书之业。
阁下负经纶天下之道,得与圣天子上下其议论,欣然踊跃,条救弊之说以献,非以希阁下之切于知己,苟合求进而钓誉要名于当世也。
阁下德足以厚俗,学足以用世,智足以烛理,才足以用事,量足以容物,扶危持颠之任,舍阁下无望焉。
言陈而不奇,论迂而不切,聪听之馀,少有补焉,幸甚。
按:《字溪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