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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轩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一、《敝帚稿略》卷七
昔有清江友人以介名其亭者,尝求予为之发挥其旨矣。
今又有章贡友人陈君翔卿,亦以介名其轩,复欲予为之剖决其义焉。
予谓介无二理,则亦无二说,乃再以告君曰:世之言介者小矣,予请大之。
介云介云,性行之一节云乎哉!
为直方,为强义,为坚确,为正固,为果断,为《乾》之刚,为《夬》之决,为《大畜》之止健,为《大壮》之正大。
其本之心则卓乎中,立焉有所倚,思不出位,立不易方,无陂无比,无偏无党,无反无侧,有屹乎其不可动、截乎其不可踰者存焉。
其见诸用,则无为其所不为,不为然后可以有为,又非徒曰狷者有所不为,乃有所不为而达之于其所为者也。
若精则非礼非义之礼义,大人弗为;
粗则诡遇得禽若丘陵,御者弗为。
为上者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是矣,与彼为宫室之美为之,为妻妾之奉为之,为所识穷乏得我而为之,甚至放僻邪侈之无不为者,何啻霄壤之异哉!
故凡处是非、邪正、公私之间,当行止、取舍、去就之际,分限明而界隔严,犹律度之定而分寸长短不可乱也。
惟知有一公、一是、一正而已,不则为私、为非、为邪,毫釐不犯焉;
惟知有当行、当取、当就而已,不则必止、必舍、必去,丝发不妄焉。
虽或有可不可之疑似者,亦眇微不差而无或有伤焉。
义所弗乘则舍车,虽马千驷弗视;
义所不食则远行,虽一箪食不受。
细而于人一介之不取,上而禄以天下而弗顾,皆以非义之故,不可越出此界也。
不以道得,则虽所欲不处,而富贵不能淫;
不以道去,则所恶不去,而贫贱不能移。
非其招不往,则在壑丧元不忘,而威武不能屈。
死生亦大矣,成吾仁则杀身而不惮,害吾仁则求生之不屑。
一豆羹得失之虽微,而系一生一死之匪轻。
或嘑而与之,死亦不受。
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故生不为苟得,患有所不避。
以生死之大而其介如此,则笃信好学,守死善道,浩气充塞,配义与道,举天下孰有一事一物之足以动其心哉!
介也果可以一节名乎哉!
然此非可以强勉矫激而为之者。
非知道之至而谓之至道之凝,非明义之精而谓之精义之神,未易以言介也。
《豫》之「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言其道之至、义之精而知几之神者乎?
夫悦豫之情,乃人之顺境欲界,最易于流入而难于拔出者。
惟隐然微动之初,超然见几之早,能决然如石之确,而脱然速去之无留滞也,此圣人于《豫》所以特以介石而发知几之神所谓,断可识矣。
况《豫》独取六二为介,正以为中正而介,非一节之偏明甚。
盖豫者悦也,既能使人之气弱;
六者阴也,又能使人之意柔。
惟二有中正之德,故弱而能强,柔而能刚,虽处阴悦之中,独有刚强之守而不出中正之界。
如石之不可轻动而几之未能先见,此其所以介也。
故由介之知几,推而至于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以为万夫之望,则介之为道为义大矣哉!
若后世则不识其大者而小之矣,以通与介而对言者误矣,以廉与介而并言者末矣。
抑逮德下衰,真知介者难矣。
徒见其通者多而廉者少,往往通者又指廉者为不通,而廉者亦有时变而为通矣。
廉特介中之一细事尔,犹未易得也,况于介乎?
使有知介之为道义大而进学焉,则岂止不为界污之通而仅为似洁之廉哉!
可速则去,可久则处,可仕则不去,非通而实介也;
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非廉而实介也。
坚磨而不磷,白涅而不缁,其为介也不可及矣。
且大知识者以圣人为师,斯可矣。
是说也,非为名义之虚言,而皆为履行之实言。
无狃于虚而必履其实,则所谓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君其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