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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懋功 其三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二○、《北溪大全集》卷三四
外日承喻及世俗风波,有谮言之入于百里者,不审其然邪?
此无他,皆由未知心事之故尔。
大抵世俗耳闻目见,口诵心惟,是非美恶,好恶轻重,只是流俗一种见解,初不识古之士君子用心为如何。
不识古士君子之用心,由其不识圣贤学问功夫之所在。
圣贤学问,功用之大,极于弥纶天地,化育万物,而其用功之至切至要处,惟在于此心。
此心寂而静则有直内之敬,感而通则有方外之义,体未发则卓然存大本之中,用既发则粹然达中节之和,在吾身主宰。
入而处己则不愧屋漏,不欺闇室,肃肃乎上帝之临汝
出而应接则如见大宾,如承大祭,兢兢乎不敢有一念之忽。
视不妄视,而视必思明
听不妄听,而听必思聪
言不妄言,而言必忠;
行不妄行,而行必谨。
足容必重,而不妄履;
手容必恭,而不妄举;
口容止,而不妄欬;
色容庄,而不妄笑;
头容直,而颈必中;
气容肃,而屏不息。
山立而扬休,声律而身度,而其所以为戒谨恐惧、提撕警觉,常惺惺乎一敬者,盖又贯动静、显微,彻表里、终始,而无顷刻丝忽之容有间断。
志于古学者,平日用功盖如此。
虽未敢望圣人之纯亦不已,常必勉为,君子之自强不息,一有非礼之稍干吾防,则亟察而克去之;
一有私意之微动其几,则早觉而剿绝之日惟切切自攻其恶,无攻人之恶,乐取人善,于已闻人之过,如闻父母之名,凡其磨砻剔刮,直欲使吾胸中光明莹净,洒如光风霁月,日用浑是天理流行,无一点障翳,尚何有世俗相毁相訾、相倾相陷等猥琐污陋气习?
此岂不为妄言、妄动之大,非礼、私意之尤者乎?
所谓戒谨恐惧、提撕警觉之功者,至此何在?
宁不重为吾心事之累,吾天理之玷乎?
若世俗颠迷于颓波之中,心灵昏昏,莫克主宰,体用动静,无复准则,目随物视,耳随物听,行信足步,言信口说,面对人谈,欲猝取其舌;
貌与人笑,欲阴刿其肝。
贵利如珠玑,刈义如草芥,上下同一习惯矣。
不曾此等学问工夫,不曾知学古君子平日用心之如是,谓其饥食渴饮,与人同也,冬裘夏葛,与人类也。
意其心度识趣,与世俗人一等,则世俗所谓相毁相訾、相倾相陷等气习,例以为常情,俱不免。
故谮者之言易入,而听者之惑易深,此无足怪,亦无足憾,无足为解析,无足为芥蒂也。
何者?
此吾外无预吾内也,吾惟尽吾分内之所当然。
事官长惟知尽吾恭而已,不知官长怒我之有无轻重;
交僚友惟知尽吾信而已,不知僚友挤我之有无浅深。
凡在内者,一毫未有尽,则为吾愧;
而在外者,于我无加损,吾无容心焉。
《论语》所谓「人不知而不愠」,《易》所谓「不见是而无闷」,正此其境也。
故于此,益有以密吾恐惧修省之功,增吾之德而熟吾之仁,是又为吾进学之益也,何病焉?
某沿檄此来,盖尝讲道矣,而知心者绝少,幸吾友臭味相投,可与晤语。
而相聚日浅,恐亦未知心曲精微严密之功,因此略道其梗槩,以为切磋之资,庶几发轫取舍之分白,得以相期一意于圣贤高明正大之域之归,而世俗猥琐污陋之蹊径,不在论也。
惟其勉之,千万之幸,千万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