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州州学讲义 南宋 · 陈文蔚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克斋集》卷八
《大学》之书,古先圣贤之所以教人者,莫先于此。其规模广大,节目详备。盖古人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大学之理未明,则无以为士,而终身之事业亦可窥矣。故始于一身,而终于国家天下,皆吾身分内事也。孔门传授,无非此理。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孟子之后,不得其传,湮晦几二千年,至于我宋,二程夫子始出而表章之,至文公朱先生又加之精密,且补其缺漏,书始浑备。吾辈因是而窃有闻焉,岂不幸哉?但世之儒者,所见卑陋,平居暇日,略无天下国家之志,相与游谈聚议,自荣身肥家之外,无他说也。繇是《大学》之书,古人所以期望于后世者,不几于无用矣哉?虽然,《大学》之道,其用甚博,其功甚约,不过始于格物致知,而终可以治国平天下。盖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夫秉彝好德,无智愚、贤不肖皆然也。繇其不能格物致知,虽天之所以予我者,未尝不清明纯粹,而拘于气禀之偏,丧于物欲之累,遂不知善之当为,恶之当去。而圣贤之生,本与我同类,乃甘心与草木俱腐,而自以为当然。呜呼!使其皆若人,则天下国家何赖焉?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前所谓格物致知者,乃修身之要。盖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人心之灵莫不有知。格物则穷事物之理而无不到,致知则极吾心之知而无不尽,惟物格知致,然后意乃可诚。《传》于「诚意」一条,示人以入德之门,必严于「谨独」二字。盖非谨独,虽欲诚意,意不可得而诚矣。故《传》文于此丁宁而再言之也。于「正心」一条,欲人之正其心,必使之存其心。心苟不存,则视听无所闻见,饮食且不知味,心其能正乎?修身将以接物也,身与物接,不能无厚薄之间,好恶之异。情一徇于所偏,则有不得其平矣。接物而不得其平,则家不能齐,而况于治国、平天下乎?盖自天子至于庶人,壹是以修身为本。其本既立,推之于国家、天下,特举而措之耳。然则学者于诚意、正心、修身其可不加之意乎?然此三者,乃学者所当为之事。而能为之者,何寥寥如是?盖根于性识之不明而内无所知,间有知之而知之不真。必其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求以自快足于其心,则岂有不为圣贤之事哉?或曰修身固士子之所当为,治国、平天下乃达而在上之事,为士者岂能皆有天下国家哉?殊不知士之为学,正以天下国家为志(伊尹居畎亩之中,已有尧舜其君民之志。),岂平日素无此志不为此学、而能以一日为之也?孔子曰:「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盖行义所达之道,即隐居所求之志也,岂有志外之道哉?孟子曰:「得志与民繇之,不得志脩身见于世」。士之为学,岂以穷达而异其心哉?士君子无志于天下国家则已,有志于天下国家,则讲明诚意正心之学,其可已乎?某老矣,不足进于是也,惟诸君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