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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绰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八、《水心别集》卷八
治天下有常道,下不过为民,上不过为君,君民不过欲交得其所愿。
人无异性,则古今无异时,其所以治之者一而已矣。
《诗》、《书》所载,皆上古之俗也。
其人之好恶、逆顺、哀乐、死生之情,微细出入何以少异于今世?
知此理者,、汤、武之治可复见于今日。
盖其所以为治之道,必有相承而不可废者矣,非各务信其术而自为也。
战国纵横,诸子辩士之学起,始取皇帝王霸之道别异而言之,以惑乱世主。
其意以为帝不及皇,王不及帝,而霸之所以异于王者,以其弃道而任智,舍迂而趋近。
夫帝王之道,非不大而可乐也,时异而不能行,民奸而不能胜也。
而后世又有所谓彊国之术者,其说复异于霸。
盖愈大则愈远,愈奇则愈近,变常用巧以求功于天下。
夫平心克己,节俭爱人,务农重本,轻刑薄赋,此岂非为治之常,百世相承而不可变者哉?
韩非商鞅申不害之流,以为此皆帝王已行之迹,熟烂废格而不可施于后世;
且悒然待数百年子孙之效,孰与吾身亲见其朝夕之功!
是以意制彊国之术,务出于前人之所无有,惊骇其民而要束之;
鄙笑先王以为不知出此,而何苦自为迂远难成之意。
秦之亡天下,后世虽知其祸原于,至于彊国之术,立见之效,则不能少贬而废之也。
噫!
由秦而至于今,天下之所以纷乱杂揉,上下相疑而不可治者,岂非失其常道而皆好异术以愚之哉!
民心之所有,则安能强而从我?
今也见其不治而尤其术之未工,将复出于异,则天下几何而不亡!
宇文泰之造周,当元魏败亡残灭之馀,奸雄挟制其命,分为东西。
之所有盖之故地,而苏绰起而佐之,其所行者,又止于计帐、文案、朱墨之程式耳,非有远大之务,欲为帝王者也。
方高氏扼关而攻,西人凛然不能自保,则其为彊国之术,求立见之效,宜有出于韩非商鞅之所未及者矣。
而乃犹用古人治国之常道,爱之如慈父,训之如严师,作六条之诏以教守宰,始于清心以脩身,崇教化而尽地力,然后擢任贤人,矜恤狱讼,均平赋役而已,未尝有奇功过人之智也。
使诚如所论,则其迂谬无术亦已甚矣,尚何足以计功于争夺之时哉?
而周竟用其术以兴,卒并齐灭梁,益以强大,无敌于天下。
然则古人治国之常道,其果相承而不可废者欤?
既已中弃于商鞅数百年,治国者以为不可复用矣,亦有用之而复验者欤!
之身亲见富强之效,而周之存亡在于数世之顷,然则果悒然远待数百年子孙而后可得者欤!
之所论,朴直钝弊,腐儒老生之所能谈也,岂其更元魏大乱之后,人之所不闻不知者,而骤用之,故反以为新奇而可喜欤?
然则今天下之不治有由矣。
举天下之人,皆能言之所言,皆能知之所知,是以朴直钝弊而不足用,其高者则务引帝王之事于荒眇难继之上、闻见之所不及,其卑者尽目前之苟且,或不能如韩非商鞅有先定决然之智,又从而贸贸然求其所以为治之方。
呜呼!
治天下者岂有异术欤?
夫惟通达高明之至,圣智深远之极,然后能力行熟烂废格之事而深信钝弊朴直之言,此唐、虞、三代之所以为大治而不可及也。
者,盖安能之,徒猎闻其一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