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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雄太玄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六、《水心别集》卷六
《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乎」!
又曰:「圣人之情见乎辞」。
《易》之为道也,有以见天地之心;
后世之为《易》也,有以见圣人之情。
天地之间,杂剥解散,更逝迭移,孰能测之哉?
其所以相维而不去,不相待而相为使者,圣人有以见其心也。
故圣人之所以得其心也,皆见乎书;
后世之人,徒私以其情求之,而不能见圣人之情。
夫不见圣人之情,而天地之心尚奚得焉!
故其书仅存而道不明。
夫模阴阳,测宇宙,绵络内外,出入万物,此几足以求圣人之情与天地之心矣。
虽然,未也。
扬雄为《太玄》以准《易》,世多讥之。
《易》准天地而得天地,《玄》准《易》也,几得《易》也。
得《易》而得天地矣,夫何伤,而又奚讥焉!
天下患《易》之难知也,庶乎因《玄》而通之。
今考其书,以求圣人之意而不得者三焉。
非以病《玄》也,求通乎《易》而已矣。
数起乎一,转入于万物,其往无穷,分而为二十四节以应寒暑,其候杂而无差焉。
是星官历师能之,而非圣人之所以为《易》也。
分之,挂之,揲之,扐之,有祸有福,有从有违,是有《易》者之事,而非圣人之所以为《易》也。
《玄》曾足以准之乎?
天地之与人也,杂揉众大,恝然而不相及也。
幽而不明,微而不章,浑沦而不能知,是其初也。
圣人以为何以治之,夫是以见其要而执其纪,而名之为《易》。
夫其杂揉众大、幽微浑沦者,皆《易》也,而后天地之道粲然矣。
于是立之卦以告之,重之画以明之,以为其所以《易》者如是也。
探鬼神之赜而出之,钩阴阳之动以陈之,以为是卓然而不可惑也。
聚九州四海之珍,藏于一人之耳目而使得兼焉,将以明己也,非以衒己也。
然则圣人之所以为《易》者,明天下而已矣。
义明,其辞微。
天下见其辞之微而真以为不可识也,而不知其所以明之也。
今夫《玄》之书,起冬至之首而终于养,备一岁之辞,循而索之,若贯珠焉,是未始不明也。
而其名曰《玄》何也?
其言曰:「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腹心为玄」。
又曰:「晦其位而冥其畛,深其阜而渺其根,攘其功而幽其所以然」。
呜呼!
得之矣。
彼固以为圣人之《易》者,期于天下之不能明也;
则吾之所谓《玄》者,亦期乎天下之不能明而已矣。
是以出乎罔,入乎冥,其思莹莹,莫见其情。
且《易》之明也而天下晦之,《易》之显也而天下隐之,此圣人之所痛也。
今顾而得《玄》焉,是其准《易》也,而微若是乎!
噫乎!
《易》其愈微乎!
然则《易》之不明,《玄》佐之也,是其不得者一也。
卦之有八也,是文字所以从生也,时也,义也,德也。
其为六十四卦也,犹其为八也。
《彖》以实之,象以形之,爻以备之,所以明其义之必然也。
圣人之与愚夫愚妇,上古之与后世,皆用之而不能违者也。
六十四合而《易》可见,《易》见而天地可准也。
以正以反,以冬以夏,错出而致其顺焉而已耳。
今夫《玄》之有八十一也,其所以明名是首者何也?
岂将以助天下后世之用,使之若用《易》之六十四者也?
抑徒以自记其阴阳之候而已者也?
为历则无以其义,为义则无以其历。
且其名也,杂取于文字之馀而非其要,则天下之人有不能用也。
道顺,其词逆,其使天下之人由于其中以至于其养者也。
《易》以逆为,故天下能从之;
《玄》以而求其不敢逆也,则惧夫天下之不能也;
是其不得者二也。
名之为《易》者,上古之圣人也,道也;
卦,伏羲也;
重,文王也;
彖,孔子也。
盖圣人之始作也,自以为名;
而后世犹患其微,是以圣人更起而名之。
至于孔子,以为足矣,然而不终于《既济》,而终于《未济》,所以见《易》之无穷也。
后有作者,庸讵知焉!
今夫雄之为《玄》也而已名之,参摹四分而已首之,及《表》,及《赞》,及《测》、《冲》、《错》、《莹》、《易》、《文》、《告》,凡《易》之词无所不具。
以一人之思而备群圣人之力,是其所以为准《易》者耶?
虽然,此《既济》之《易》耶?
此《未济》之《易》耶?
言《既济》者,使之愈明而不愈微;
言《未济》者,其略可也,而何若是之详焉!
是其不得者三也。
噫!
雄之为书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