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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纲(二)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九、《水心文集》卷五、《水心别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六、《南宋文范》卷二一
唐之中世,既失其纪纲而藩镇横;
及其后也,藩镇复不能自有其威令而士卒骄。
五代之乱,帝王屡易者,非藩镇也,士卒也。
虽然,藩镇尸士卒之上,而士卒依藩镇以为名,见者不察,而以为其患专在于藩镇。
艺祖思靖天下,以为不削节度则其祸不息,于是始置通判,以监统刺史而分其柄;
命文臣权知州事,使名若不正任若不久者以轻其权;
监当治榷税,都监总兵戎,而太守者块然徒管空城,受词诉而已。
诸镇皆束手请命,归老宿卫,昔日节度之害尽去,而四方万里之远,奉尊京师,文符朝下,期会夕报,伸缩缓急,皆在朝廷矣。
其时契丹强盛,太原未服,西有诸戎之遗种,所以备守之者,犹倚边将;
至太宗时又渐收之,虽边庭亦如内地矣。
盖民困于唐末、五代之久乱,一日能使强藩悍将退听而天下安息,安得不自以为制驭宇内之善谋,遵用而不易哉?
虽然,为天下之纪纲,则固有常道。
譬如一家,藩篱垣墉,所以为固也;
堂奥寝处,所以为安也。
固外者宜坚,安内者宜柔;
使外亦如内之柔,不可为也。
唐失其道,化内地为藩镇,内外皆坚,而人至不能自安;
本朝反其弊,使内外皆柔,虽能自安,而有大不可安者。
故自雍熙端拱以后,契丹日扰,河北山东无复宁居,李继迁叛命,西方不解甲,诸将不能自奋于一战者,权任轻而法制密,从中制外,而有所不行也。
咸平之末真宗大名傅潜、王超以畏懦败北,王继忠以轻进被禽。
景德初,复幸澶渊,幸而迄成和议。
不然,用当日之规画而欲久与虏校,犯阙之危,不俟靖康而后见矣。
夫恃虏之已和而苟天下之无事,割西方以封殖赵德明
至其治具则日密,令则日烦,禁防束缚日不可动,爵禄恩意,豢养群臣,狃于区区文墨之中。
于是侥倖之习胜,而志气日消削,节义日隳败矣。
论者亦或非之,其追言太祖之事,如姚内斌、董遵诲、郭进、冯继业之流,皆守一郡,官卑兵少,然而丰财厚禄,久任责成,边警无虞,而太祖能以其力内平僭伪,盖雄略如此,而窃叹后之不能。
不知此固昔者为国之本然,曩以惩创五季太甚之故,削损已多,堤防已严,此特其未能去者,而至其后则尽去之耳。
自景德以后,王旦、王钦若,以歌诵功德撰次符瑞为职业。
上下之意,以为守邦之大猷当百世而不变,盖古人之未至,而今日之独得也,奚暇他议哉!
纪纲之失犹其粗者耳,并与人材皆坏。
人之知虑,不能自出于绳约之内,历代载籍非不粲然明备,而皆未有能援昔以證今者,但于烦文细故加增之,使不可复脱而后已。
此岂不为大可叹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