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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度总论(一)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七、《水心文集》卷三、《水心别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五、《南宋文范》卷五六
欲自为其国,必先观古人之所以为国。
论者曰:「古今异时,言古者常不通于今」。
此其为说亦确而切矣。
虽然,天下之大,民此民也,事此事也,疆域内外,建国立家,下之情伪好恶,上之生杀予夺,古与今皆不异也。
而独曰「古今异时,言古则不通于今」,是摈古于今,绝今于古,且使不言古,则无所斟酌,无所变通,一切出于苟简而不可裁制矣。
故古今异时之论虽不可废,然臣有献于此,愿陛下深思之。
盖陛下之欲自为其国者,必将因其已行,袭其旧例,听其已然,而不加振救之术,以日入于积坏,则不可谓之自为其国。
苟为不因已行,不袭旧例,不听已然,而加之以振救之术,则如之何而可?
必将以意行之,以心运之,忽出于一人之智虑而不合于天下之心,则其谋愈谬而政愈疏矣。
故臣所谓有献于此,请陛下先观古人之所以为国。
夫观古人之所以为国,非必遽效之也。
故观众器者为良匠,观众方者为良医,尽观而后自为之,故无泥古之失而有合道之功。
且古人之为国,具在方册而已,其观之非难也。
陛下幸进臣而教之指数筹画,不终朝食,而古人为国之槩森然见于目中矣;
陛下深览太息,作而深惟,以断自圣志,则不待食顷,而所以自为其国者可决意行之而无难矣。
夫以封建为天下者,唐、虞、三代也;
以郡县为天下者,秦、汉、魏、晋、隋、唐也。
法度立于其间,所以维持上下之势也。
唐、虞、三代,必能不害其为封建而后王道行;
秦、汉、魏、晋、隋、唐,必能不害其为郡县而后伯政举。
故制礼作乐,文书正朔,律度量衡,正名分,别嫌疑,尊贤举能,厚民美俗,唐、虞、三代之所谓法度也。
至于国各自行其政,家各自专其业,累世而不易,终身而不变,考察缓而必,黜陟简而信,此所以不害其封建而行王道也。
秉威明权,簿书期会,课计功效,核虚实,验勤惰,令行禁止,役省刑清,秦、汉、魏、晋、隋、唐之所谓法度也。
至于以一郡行其一郡,以一县行其一县,赏罚自用,予夺自专,刺史之问有条,司隶之察不烦,此所以不害其郡县而行伯政也。
论者所谓「古今异时,言古不通于今」者,谓王伯之未易分,唐、虞、三代之未易复而已。
若将行其法度以制四海之命,不去其所以害是者,而劫劫然、惴惴然,害之愈深,守之愈固,胶而不解,滞而不通,此岂有古今之异时哉?
盖古人之所以为国者,虽各系其德之厚薄,化之浅深,世祚之长短,然陛下即而观之,岂有欲其行之而乃从而害之者乎?
然而今世之法度,其害之者众大而难去,深远而难言矣。
观古之无害而求去今之害,则陛下之国,其大方数千里,举而自为,以复祖宗之旧,雪百年之耻,无不可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