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燕 其三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五、《水心文集》卷四、《水心别集》卷一○
何谓「究利害之所极以定国家之论亦必曰取燕」?唐之中世,燕、蓟先为叛臣据有其地,以及于亡。及石氏分画以奉契丹,彼匹夫盗贼之下者耳,以救死之策,冀所非望,是乌知天下之常势哉!使契丹坐全燕以制中国,石氏竟不及守,而开胡虏以长驱渡河之事。及周世宗未能克定,而本朝独当失燕之祸。端拱以后至于咸平,京师凛凛常有戎马在郊之忧,而齐、赵之间殆无宁岁。寇准、曹利用始创和约,出金帛以啖之,而后少安。庆历中,仁宗谋欲败盟,范仲淹谓虏必张犯阙之势,请亟城汴都,而吕夷简因建魏为北京,示将亲征以伐敌情者,卒至于增币卑辞而后已。盖渡河犯阙,开运之已成,景德之仅免,而其覆辙常存。由是言之,靖康之祸,不特群憸阶乱之所致,而国家之弱势固使之久矣。夫燕、蓟,中国之郛郭也;河北、河东,中国之阛阓也。弃其郛郭而设捍禦于阛阓,举一世之谋虑皆自以为可久安而无他,此贾谊所谓「非愚则谀」,「非实知治乱之体」者也。且秦一六国而攘匈奴,筑长城以隔之。秦、汉之天下,岂唐、虞、三代戎狄错居之法可以行于其间哉?今虽使张王师,返都邑,款陵庙,尽复祖宗已失之地,而燕、蓟之不复,犹处国家之弱势,未削石氏之覆辙,威必不振,国必不立。何也?有天下者以天下取,以天下守,故尽天下之势,非可以畏缩苟安,立私说而妨正论也。不然,则项氏、刘氏中分天下,自沛公起而得鸿沟以西,孰曰不可?而张良乃召黥,彭、韩信分数千里地以共灭之;惜彼而弃此,何哉?故国家之论,非习熟见闻者所能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