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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古论四 其五 李愬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三
天下之事,众人之所不敢为者,有一人焉奋身而出为之,必有术以处乎此矣。
虎者,人之所共畏而不敢肆者也,而善养虎者狎而玩之,如未始有可畏者,此岂病狂也哉,盖其力足以制之,而又能去其爪牙,啖以肉饵,使之甘心焉,故虽驱而用之,而垂耳下首,卒不敢动。
何者?
有术以縻其心也。
夫将者,天下之所难御者也,御之必以术,而况于降将乎。
彼其心之不可测,孰敢信用之哉。
古之人盖亦有度其可用而用之者矣,然亦未尝专倚之以成功。
李愬用三降将以擒吴元济,当时之人皆谓其不可,而独以为可,遂决意用之,卒能如其意之所逆料
不知者以为幸,知之者以为神,乃若则有术以处乎此也。
何以言之?
敌人之将,无故而降者,此未可信也,恐其谋也;
至于势穷力屈而后就缚者,盖可保其无谋矣。
且此数子者,亦一时之杰也,不幸而事逆,犹竭忠以报之;
使其获背逆事顺,则其忠报之心当如何哉!
而又之才智足以驱之,豁达足以容之,复能待以厚礼,示以赤诚,言笑无间,洞见肺腑,此南霁云所以眷眷于张巡而不肯去也。
数子者固已甘为役矣。
虽然,李愬未足以縻其心也。
如丁士良之擒吴秀琳,秀琳之擒李祐,其忠款固可见矣,独李祐未有以縻其心,而又欲专倚之以谋蔡,则其术不可不尽也。
故方其得也,诸将皆请杀之,不听,待之愈厚,会霖雨不止,将吏汹然以为不杀祐之罚,力不能胜,乃表诸朝,且言:「必杀,无与共诛蔡者」。
诏释还之,卒赖其用。
夫将者,三军之纲纪也。
生杀予夺,皆禀其令。
故虽天子之诏犹或不受,而亦何畏于将吏之言乎!
使将吏必欲杀,不过以色辞拒之,如嚣嚣不止,则又从而戮之,彼固不敢有辞矣,何至表诸朝而后用之哉!
吾于此识之心矣。
其心曰:「吾之待者如此其厚也,全者如此其至也。
将吏嚣然不已,吾力不能独胜,复泣涕而送诸朝,表言其必不可杀,此虽父母之所以生全者不过如是也」。
安得不竭其死力以报之哉!
虽啖以高爵,胁以白刃,固不肯弃而就贼也。
故其始也,虽待之无间,未使之佩剑统兵也;
及朝廷还之,乃使佩刀出入帐下,统六院锐士,而袭蔡之谋始定。
之心盖可见矣。
吾以是知古之英豪所以临事机者,未尝无术,特其不以语人,而人亦莫之识也。
韩信背楚归汉,高帝用之,无以异于楚也,及滕公言之,上亦未之奇,使其愤怒而出亡,然后命萧何往追之;
力言其可用,乃以为大将
夫以一将之亡而丞相自追之,人主骤用之,信之身固甘为汉役矣。
其后汉之所以定天下者,皆信之力,而蒯通、武涉之说不得而间,即其效也。
论者乃以为何之追高帝不知也;
不然,何以反疑何之亡乎?
曾不知高帝,如失左右手,然迟之一二日而不问者,也?
帝之心固可见矣。
嗟夫!
古之人所以御降将者,其术如此。
苟不思其术而欲遽用之,其不为所陷者几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