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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宗皇帝第三书1178年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九、《陈亮集》卷一、《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六、《敬乡录》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惟:艺祖皇帝经画天下之大略,盖将上承周、汉之治。
太宗皇帝一切律之于规矩准绳之内,以立百五六十年太平之基。
至于今日,而不思所以变而通之,则维持之具穷矣。
举江、浙、闽、广之士,亡虑十四五万数,蜀不与焉,而龌龊拘挛,日甚于一日。
选人之在铨者,殆以万计,而侥倖之源未有穷已。
财用之入倍于承平之时,而费于养兵者十之九,兵不足用,而民日以困。
非必道微俗薄而至此也,盖本朝维持之具,二百年之馀,其势固必至此,艺祖皇帝固已逆知之矣。
使天下安平无事,犹将望陛下变而通之。
而况版舆之地半入于夷狄,国家之耻未雪,臣子之痛未伸。
天锡陛下以非常之智勇,而又启陛下以北向复雠之意,乃欲因今之势而有为焉,此所以十有七年之间,圣虑愈劳而取效愈远也。
群臣既不足以望清光,而草茅贱士不胜忧国之心,私以为陛下春秋五十有二,经天下之事变为已多,阅天下之义理为已熟,举足造事,必不伤国家之大体,叩囊底之智,犹足以办此丑虏。
六十以往,顾将望一日之安,而亦何忍遗患于后人乎!
臣以为拘挛龌龊之中,其势当有卓然自奋于草茅而开悟圣聪者。
臣不自量其分之不足,而窃有志焉,是以具国家社稷之大计,质之天地鬼神而献之阙下;
陛下亦卓然拔之群言之中,特命大臣察其所欲言之意。
臣妄意国家维持之具,至今日而穷,而艺祖皇帝经画天下之大指,犹可恃以长久,苟推原其意而变通之,则恢复不足为矣。
然而变通之道有三:有可以迁延数十年之策,有可以为百五六十年之计,有可以复开数百年之基。
事势昭然而效见殊绝,非陛下聪明度越百代,决不能一二以听之。
臣不敢泄之大臣之前,而大臣拱手称旨以问,臣亦姑取其大体之可言者三事以答之,而草茅亦不自知其开口触讳也。
其一曰:二圣北狩之痛,盖国家之大耻,而天下之公愤也。
五十年之馀,虽天下之气销铄颓惰,不复知雠耻之当念,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振作其气以泄其愤,使人人如报私雠。
此《春秋》书「卫人杀州吁」之意也。
若祇与一二臣为密,是以天下之公愤而私自为计,恐不足以感动天人之心,恢复之事亦恐茫然未知攸济耳。
其二曰:国家之规模,使天下奉规矩准绳以从事
群臣救过之不给,而何暇展布四体以求济度外之功哉!
故其势必至于委靡而不振。
五代之际,兵财之柄倒持于下,艺祖皇帝束之于上以定祸乱。
后世不原其意,束之不已,故郡县空虚而本末俱弱。
今不变其势而求恢复,虽一旦得精兵数十万,得财数万万计,而恢复之期愈远,就使虏人尽举河南之地以还我,亦恐不能守耳。
其三曰:艺祖皇帝用天下之士人以易武臣之任事者,而五代之乱不崇朝而定。
故本朝以儒立国,而儒道之振独优于前代。
今天下之士烂熟委靡,诚可厌恶,正在主上与二三大臣反其道以教之,作其气以养之,使临事不至乏才,随才皆足有用。
则立国之规模不至戾艺祖皇帝之本旨,而东西驰骋以定祸乱,不必专在武臣也。
前汉以军吏立国,而用儒辄败人事。
要之人各有家法,未易轻动,惟在变而通之耳。
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力之所能移也。
臣之所以为大臣论者,其大略如此。
而所谓数十年之策,百五六十年之计,数百年之基,与夫恢复之形势,事大体重,苟未决之圣心,则不泄之大臣之前也。
故止陈其大略之可言者三事以答之,二三大臣已相顾骇然,而臣亦皇恐而退。
疏远草茅,宁复有路以望清光乎!
马周,一时琐琐之才也。
太宗喜其为常何陈事,召使面对,未至之间,使者连数辈趣之。
使有能为太宗开礼乐法度者,其召之当不容喘矣。
陛下聪明迈越太宗,而拔臣于群言混淆之中,孤立以行一意,卒不免泯没而止,其罪在臣之踪迹不明,有以误陛下也。
臣本太学诸生,自忧制以来,退而读书者六七年矣。
虽蚤夜以求皇帝王伯之略,而科举之文不合于程度不止也。
去年一发其狂论于小试之间,满学之士口语纷然,至腾谤以动朝路,数月而未已。
而为之学官者,迄今进退未有据也。
臣自是始弃学校而决归耕之计矣。
旋复自念:数年之间,所学云何?
而陛下之心,臣独又知之。
苟徒恤一世之谤,而不为陛下一陈国家社稷之大计,将得罪于天地之神与艺祖皇帝在天之灵而不解,是故昧于一来。
旧名已在学校之籍,于法不得以上书言事。
使臣有一毫攫取爵禄之心,以臣所习科举之文更一二试,而考官又平心以考之,则亦随例得之矣。
忍假数百年社稷之大计,以为一日之侥倖,而徒以累陛下哉!
世固有却万钟之禄而不受者,亦有争一钱以至于相杀者,人情相去之远,何啻于十百千万也!
而臣欲持空言以自明,亦浅矣。
然审察十日而不得自便之命,臣将无以自见于山林之士,徒以伤陛下招致天下豪杰之道。
臣今更待罪三日而后渡江,誓将终老田亩以弭群论,以报陛下拔臣言于众中之恩。
故昧死拜书以辞于阙下。
臣阖门数十口,去行都无四百里,当席稿私室,以听雷霆之诛
干冒天威,罪当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