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车驾过宫愆期视朝爽节章奏壅滞疏(绍熙四年三月)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九五、《止堂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七
臣备数校文,自入锁闱,不通外内财三十五日耳。既出试院,凡达于耳目之事,乃有甚可骇者。自一人之身至于天下之事,或废而不举,自内庭至于外朝,若漫无纲纪之足恃,自大臣至于百执事,皆有栗栗不自安之意。军达于行伍,民达于闾阎,其言至有不忍闻者,虽不足尽信,亦有不容不疑者也。诘其所以然,则不过陛下近不过宫,及御朝爽节、章奏不下,此其可指者耳。夫过宫,事亲之小节也。今两宫之情如春风和气,安有微隙?晨昏定省,少或不讲,在父子真情之间,何尝较计此琐琐哉,但有不可得而已者。陛下事亲,自视孰与周文王?文王朝王季,且日三焉,而陛下历月不过宫,可乎?是不可委之以为偶然而已。视此以为偶然,则其他以偶然而罢者,亦必犹是也。陛下试观大廷朝会,群臣小不谨于礼,此岂真有不畏其上之心?而朝廷之仪,不得轻贷者,诚以上下之分,恐因是遂陵迟故尔。吾以是责人,则人岂不以是望我?而可谓吾天性之爱,不剪剪于是,可乎!夫一不过宫,真以为有损于孝固不可,然今世之所谓孝者,曾不过如此等事,于此一有不谨,无怪乎议者之云云也。何也?吾之所谓实然者,诚未有以大信于人,则舍礼文之间,抑何所见其果孝与否。《孝经》曰:「敬一人而千万人悦」。夫敬之而能使人悦如此,则反是岂不足以招其怨且尤乎!窃闻近日臣寮抗章论奏,如出一口。彼诚不忍陛下父子初无纤芥,而遽遭此藉藉口语,故不惮斧锧,倾心告上。非是群臣看得此事太重,自是陛下待得此事太轻。此在陛下非有所难,抑何惮而不为,而忍以一己动天下之疑,犯天下之议乎?至于御朝之节,自有法度,内之起居,则节于内侍,外之起居,则节于閤门。陛下近日斥责内侍,微过必举,所以此辈宁无异心。陛下启处之间,傥或爽节,不特避祸者畏陛下而不敢言,怀奸者未必不幸陛下而不言也。尝读《庭燎》之诗,至「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锵锵」,然后知古之人君,固望其臣之来朝,而数期以待之也。至于罢朝,则使人问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寝,则古者人君动止,皆以臣下为节。今千官百辟,垂绅搢笏,俨然在庭,侧耳警跸,移晷不闻,所谓敬大臣、体群臣者,果如是乎!纵曰彼皆士大夫,必不敢怨其上,若持戟而卫殿阶、操挺而扈属车者,皆赳赳无识之徒尔,吾之所以服役之者,不特以利,盖有义存焉。彼但见陛下事亲在于过宫,治政在于视朝。陛下一不过宫,便以为陛下不能事其亲;一不视朝,便以为陛下不能治其政。纷纷之议,此不足怪,彼心一动,邂逅之间,真有可虑者。陛下不可以此辈恋斗升之禄,而以无能为轻之也。若夫章奏,所以达下情。苟非大臣,谁能日日进对?其他臣寮所赖以献替者,惟章奏耳。汉制:凡臣下奏事,虽不行,亦必报闻罢。谓之报闻罢者,盖欲其人知其言之已达也。主父偃上书武帝,朝奏暮召入,其速如此。近日臣下奏议,多留中不出。若使事事得彻睿览,其间有所去取,固未为害。万一奏入去处或有留滞,陛下既不得知,臣下又直以为其言不行,无从诘问,因循积习,渐致蒙蔽,缓急之际,岂不殆哉!此事陛下尤不可不关圣虑也。臣愚欲望陛下不间寒暑,无爽过宫之期;益严起居,无失御朝之节。凡有章奏,悉下大臣平章。事属机密者,自当关防;或有施行者,令其覆奏。如此而人心不安,人言不息,臣当受妄言之诛。臣闻近日臣寮见陛下如此等事颇动人心,往往多有谏疏,此皆是爱君忧国之深,惟恐陛下微有玷失,故捐身建策,不自顾惜,自非忠实,岂能如此!陛下虽容受听纳,未尝少忤,然切身之事,人所难言,在朋友尚欲善道,而况于君父?臣虑他日小人或有指摘此等臣寮以为暴扬陛下之过,则凡今日论谏,皆足为罪。万一出此,则人心愈动,将不止如今日而已。此事尤系国家利害安危,臣故于是复沥血以告,惟陛下财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