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解序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慈湖先生遗书》卷一、《慈湖诗传》卷首、《经义考》卷一○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七四
孔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又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又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又谓伯鱼曰:「汝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又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易》、《诗》、《书》《、礼》、《乐》、《春秋》,其文则六,其道则一,故曰:「吾道一以贯之」。又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乌虖,至哉!至道在心,奚必远求?人心自善、自正、自无邪、自广大、自神明、自无所不通。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曰:「仁,人心也」。变化云为,兴观群怨,孰非是心?孰非是正?人心本正,起而为意而后昏,不起不昏。直而达之,则《关雎》求淑女以事君子,本心也;《鹊巢》昏礼天地之大义,本心也;《柏舟》忧郁而不失其正,本心也;《鄘·柏舟》之矢言靡它,本心也。由是心而品节焉,礼也;其和乐,乐也;得失吉凶,《易》也;是非,《春秋》也;达之于政事,《书》也。逮夫动乎意而昏,昏而困,困而学。学者取三百篇中之诗而歌之咏之,其本有之善心亦未始不兴起也。善心虽兴,而不自知不自信者多矣,舍平常而求深远,舍我所自有而求诸彼。学者有自信其本有而学礼焉,则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我所自有,而不可乱也,是谓「立」。至于缉熙纯一,粹然和乐,不勉而中,无为而成。虽学有三者之序,而心无三者之异,知吾心所自有之。六经则无所不一,无所不通。有所感兴而曲折万变,可也;有所观于万物不可胜穷之形色,可也;相与群居,相亲相爱,相临相治,可也;为哀、为乐、为喜、为怒、为怨,可也;迩事父可也,远事君可也,授之以政可也,使于四方可也。无所不通,无所不一,是谓不面墙;有所不通,有所不一,则阻则隔。道无二道,正无二正,独曰《周南》、《召南》者,自其首篇言之,亦其不杂者。毛公之学,自谓本诸子夏,而孔子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盖谓子夏。又曾子数子夏曰:「吾与女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女于夫子,尔罪一也。丧尔亲,使民未有闻焉,尔罪二也。丧尔子,丧尔明,尔罪三也」。夫子夏之胸中若是,其学可以弗问而知,而况于子夏初未有章句,徒传其说,转而至于毛乎?齐、鲁《诗》今亡,韩有其说。韩、毛亦有善者,今间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