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季和书 南宋 · 陆九渊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四二、《象山集》卷一五
兹以书至,发读,知已溯江而西,既喜闻动静之详,又恨不得一见。男子生而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示有四方之志,此其父母教之望之第一义也。令尊夫人既许其行,又有二令兄在侍下,岂得便谓失养。颜子之家,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之地,而其子乃从其师周游天下,履宋、卫、陈、蔡之厄而不以为悔,此岂俚俗之人、拘曲之士所能知其义哉?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又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诚使此心无所放失,无所陷溺,全天之所与而无伤焉,则千万里之远,无异于亲膝下。不然,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学不至道,而日以规规小智穿凿傅会,如蛆蠹如蟊贼以自适,由君子观之,政可怜悼耳!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往年石应之骎骎有成路之兴,复迷于异说,至今茅塞,每为悼叹。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季和乡时所得,尚未能及应之。临安再相聚时,已无初相聚时气象。是后书问与传闻言论行事,皆不能满人意,谓之茅塞,不为过也。苟以其私偷誉斯世,固不难也,但非先哲所望于后学,其所赏不足以当所惜之万一耳。幸谨思而勉行之。是间为况,要非纸笔所能宣达,季和能着鞭,则自相孚矣。总卿之疑,不必论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