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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宣公文集序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四八、《攻愧集》卷五一、《范忠宣公集》卷首、《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皕宋楼藏书志》卷七六
惟昔贤者皆后世之师表,而学者之慕古人,则自各有不同。
汲黯之慕袁盎司马子长蔺相如,若有不可解于心者。
本朝先正名德相继,如太山乔岳,景星凤皇,事近而易考,嘉言善行皆当取则。
而区区之愚,少而读元祐丞相忠宣范公言行录,反复终始,正学大节,伟识宏度,赞叹不足,于诸钜公间尤愿执鞭,欲追逐其万一而不可得也。
如《奏议》、《国论》等书「责人如责己,助廉成德」之训,又「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等语,皆当终身诵之,每恨未见其家集也。
嘉定五年三月甲戌,公之从曾孙中书舍人之柔见过,谓钥曰,忠宣文集未行于世,晚而谪居永州三年,邦人至今怀仰。
比因沈使君圻赴郡,以家藏本属之。
既已刊就,而旧无序引,径以见委。
谨谢之,且曰:「托名不腐,岂非晚进之幸?
岂非平日之愿?
顾年衰学落,何足以预此」!
三辞不获,则取而伏读,越两日而尽得之。
盖公天资诚确,笃志学问,承文正公之亲传,博之以泰山孙明复徂徕守道盱江李泰伯先生师友之益,发为词章,根柢六经,切于论事,无有长语,而一出于正。
文忠苏公文正公集有曰:「其于仁义礼乐、忠信孝弟、如饥渴之于饮食,欲须臾忘而不可得」。
又曰:「虽弄翰戏语,率然而作,必归于此。
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之」。
公真是似者哉!
而钥之所尊敬者,此又其馀事。
自其立朝出镇,庙谟相业,具载史册,不待赘言
惟公本于忠、恕,得二者之功用,深入吾夫子阃域,非浅丈夫所能窥者。
温恭惟谨,无异稠人,遇有当为,勇决过于
此其大过人者,然亦尚可勉也。
心平而宽,虑周而远,喜怒哀乐,所发而必中,克伐怨欲,不止于不行,包含太虚,无所适莫,姑以其见于外者一二言之。
邓绾尝奏罢公襄州,及言者攻,则极力争之,谓已经先朝责降,不应再有所贬。
公亦非有意于以德报怨,自谓上惜朝廷事体,下以安人情反侧。
苏黄门杨畏弹章,而公去相位。
他日哲宗面斥黄门,公从容为解,黄门谓公为佛地位中人。
章子厚得罪,父年九十,议与一便郡。
公言当置往咎而念其亲。
公本以议新法不合而去,及温公将尽改熙丰之法,公谓特当去其太甚,又须徐徐经理,论差役一事,尤不可暴,操心类如此。
公既丧明,而责知随州,寻窜永州
盖子厚必欲寘之死地,而公素安义命,无一语怨之,家人犹未平也。
风雨中覆舟于江,以救仅免,拭面而语家人曰:「此亦子厚所为耶」?
呜呼!
使之从夫子于陈蔡,当亦有不容何病之言,此非他人所及也。
新州重得罪,公力救之,上忤帘中,下违同列,贤如刘元城诸人,以吴处厚义存君亲,而诋公不遗馀力。
公不为动,卒贳其死,一时不以为快。
及事之变,自刘忠肃吕汲公等虽终于贬所,其得免于已甚者,始知公之不寘新州于死之力也。
汲公辈窜岭表,郊赦未颁,先谓难从恩宥。
公斋戒奏大防等年老疾病,何以自存?
迹其所罪,亦因持心失恕,好恶任情,以异己为怨雠,以疑似为讪谤,误国害公,覆车可鉴。
此不惟欲寤泰陵,正欲感动子厚辈,使之革心而从厚也。
呜呼!
自熙、丰、元祐以至元符绍圣之间,世事屡变,翻覆非一,徽皇践阼,改元建中靖国,流人悉归,四海望太平于朝暮。
钦圣显肃皇后与徽皇待公而为政,至遣中使远至湖外,好赐牵复,迎劳不绝。
公时在瞽废风痹中,知上果用我,亦欲感激自奋,而病不可为矣。
呜呼天乎!
倘延以三数年之寿,使再得政,则调一天下,可以仰副建中靖国之意,岂复有后日之祸哉!
公既已矣,而蔡吕俱召,吕又为蔡所挤,而任蔡愈专矣。
此所以抚卷长怀,而继之以太息流涕也。
后之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蓄其德者,于此书可不熟复而力行之,以代弦韦之佩乎?
文正四子:长监簿以疾蚤殁。
忠宣与二季皆显,衣冠蝉联。
然自忠宣以来一百二十有四年,而后中书舍人始继世科,实监簿之曾孙。
范氏之兴未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