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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雪应诏条具封事任国子司业日上。)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二九、《攻愧集》卷二二
臣某准绍熙二年二月六日尚书省劄子:「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近日阴阳不和,雷雪交作,朕恐惧修省,殊不遑宁。
深虑庶政或有缺失,未能消弭。
可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各条具时政阙失闻奏』」。
臣备数学省,目睹雷雪之异,窃考咎證,无路进言。
伏读明诏,陛下上畏天戒,俯询朝列,此而不言,臣则有罪。
臣仰惟陛下承列圣之正统,受寿皇之付托,即位以来,虽有忧勤之心,而初政所施,未有以大慰天下之望。
天之仁爱陛下,亦云至矣。
去岁星纬失度,其甚异者太白经天,臣庶虽知,而朝廷不闻有消弭之举。
天意正以星文不足以示异,故以雷雪之变发于都城,不用清台之测验,不待臣子之奏闻,三尺童子亦知其为灾异,此天意之彰彰者也。
陛下发德音,访阙失,此心固足以对越上天,然须见之行事之实,然后足以应之。
其他《春秋》之书,五行之说,陛下必已熟见。
琐琐细务,又不足以敷陈。
臣请言其大者要者,昧死条具如左,须至奏闻者:
一、雷者,阳也。
雪者,阴也。
阳气震动,蛰虫奋起。
虽稍先时,犹未为甚。
雨中间有小雹,人已惊骇。
至于庚辰之朔晡时,雷电大至,天地晦冥,久之方散。
雪霰继作,夜以至旦,盈尺不已。
辛巳之夜,又复增积。
寒气凝冽,几不可堪。
是何祥也?
阳者,天道也,君道也,夫道也,君子也,中国也。
阴者,地道也,臣道也,妻道也,小人也,夷狄也。
天意昭然,过于告语。
惟陛下至诚恻怛,应天以实,察灾变之彰明,览时政之已行,阳气方兴,而阴沴侵陵乃至于此,此不待屡数而后可知。
惟陛下圣明,默会天意,防微杜渐,曲轸宸心,然后可以消弭矣。
一、自古人主遭值灾异者多矣,请以成汤宣王之事明之。
之祷旱于桑林,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与?
使民疾与?
宫室崇与?
女谒盛与?
苞苴行与?
谗夫兴与?
成汤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义制事,以礼制心,顾安得有此六事
而深以自责,若不能自容者,此所以消弭天灾而反致勃兴也。
宣王中兴,《大雅》以《云汉》为首。
窃尝考之,止言:「靡神不举,靡爱斯牲,上下奠瘗,靡神不宗,敬恭明神,宜无悔怒」。
若归过于百神者,盖宣王之意以为祀神如此,不应致有灾变。
其所以至此者,必由于我。
其刻责之深,又过于成汤
反己之切,乃见于言外。
序《诗》者所以称其侧身修行,而王化复行,实始于此。
臣愿陛下远鉴桑林之祷,六事虽无,亦当自责。
一或有之,改过不吝。
三复《云汉》之诗,至诚反己,祈以应上天仁爱之意,则圣德日新,今日之异,适当为后日之祥也。
一、臣仰惟陛下初在恭邸,英毅神武之姿,观瞻甚耸。
比登东宫,天下属心,犹恐陛下他日或偏于刚严。
圣学日新,高明柔克,一于仁厚。
动以仁宗为法,率循寿皇之训。
天下涵泳圣化,实宗社万世之福也。
然臣闻之,天以刚健为德,君以法天为先。
臣愿陛下体刚健为德本,而以仁厚行之。
刚则不为物所移,健则不为欲所怠。
杜请托之私,绝牵制之累。
如禹之恶旨酒,孔子之放郑声,则君德日隆于上,朝政日清于下,而治效见矣。
大抵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于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以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必且忧形于色,宵旰兴叹,是数日间干请必少。
此皆切近而易察。
以此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
茍日谨一日,雍雍肃肃,宸襟泰然,渊静鉴明,以照百官,其视宴游之惑,岂不相万?
此非以刚健为本,宁有此耶?
故臣以此为应天之要。
一、臣仰惟仁宗之治,最为盛际,陛下所愿取法。
臣观仁宗专以仁厚养天下,而纪纲甚严者,最以言路之通也。
大臣奏事或至于首肯,内廷请谒未免于付外。
然崇奖直臣,妙选台谏,一言可取,断在必行。
臣不敢以累数,都尉李玮之贬,司马光敢言,公主亦不得无罪,此骨肉之爱也,遂至降封。
王德用进女,王素敢言,正为其亲近。
此衽席之事也,立命出之。
言者无罪,而主德益盛,此其所以为仁宗
唐太宗之听谏,勿及也。
比年以来,朝行不闻直声,而有以多言被黜者。
虽蒙宽恩,止从外补,不加之罪,然士气消沮,无敢出位而论事者。
况自去岁,又开宣谕之门。
夫封驳谏诤之职,正以维持国论,主张公道。
干请攀援,有出于法例之外者,陛下间亦有不得已应之。
外庭有言,遂与寝罢。
在陛下不为伤恩,而有司得以执法
法者,陛下之所以与天下共此者也。
若开宣谕之门,则废有司之守,不及今绝之,日加一日,其何以为纪纲耶?
臣愿陛下力开直言之路,杜塞宣谕之门,每以今日求言之切为心,则治道不患其不举矣。
一、臣仰惟寿皇之治,始终不渝,陛下得于亲传。
臣观寿皇二十八年之治,不可形容,而其卓冠于百王者,非止孝俭之德,最以忧民之忧。
不以灾异水旱为讳,闻之惟恐不早,救之惟恐不尽,蠲放惟恐不多,至于竭仓廪倾帑藏以赴其急。
乃者水旱连年,人心惶惶,若非寿皇焦劳于上,有司奔走于下,竭力而经营之,则必有盗贼夺攘,百姓流离之患矣。
丰储仓,所以为中都之备。
一时欲用,出圣断,排群议,积贮为之一空。
俟其事定,收籴随足,人心爱戴,天意协佑,旋致丰穰,此真万世之法。
臣愿陛下畏天之威,光绍谟烈,遇灾而惧,不以为讳,专法寿皇,力行消弭之道。
臣下有隐而弗言者,随事之小大罪之,则天下晓然知圣意之所在矣。
一、臣尝窃究国家中间阳九百六之会,一时臣子误国非一,而蔡京为首。
之误国非一,而其甚者无如御笔之一事。
臣三修玉牒,因得考本朝时事之变。
祖宗累朝未尝轻以御笔处分外事,神宗作兴,凡事多出圣裁。
虽边徼细故,亦烦亲洒。
是时蔡京方为检正,建请差官置局,编类为书,遂委编次,此盖老奸相业之本也。
徽皇之初,既收召,一旦得君欲,逢主意,固相位,排同列,辟公议,行私心,变法度,崇虚文,遂创御笔之制,违者以违制论。
事由于,而书出于徽皇。
权归于,而过归于徽皇。
时假制礼作乐之名,间以惠民之事,以文过饰非。
御笔一下,无敢议者。
其初犹有正人在朝,间有执奏。
欲其必行,又改其法,违者以大不恭论。
凡有异议,即致窜逐,而纪纲益以紊乱。
自为之,未至于甚。
比其再相,以至三入,宠任既不及旧,御笔一从中出,亦不知所为。
商鞅立法,亲受其弊。
虽欲支吾,不可为矣。
败国殄民,尚忍言之?
此实万世之龟鉴也。
陛下兢畏恭俭,固知万无此事,然人主作事,动为天下后世之法,其端亦不可轻启。
臣愿陛下一遵祖宗之法,戒饬有司之守,条章明备,动皆有则。
如有非常之断,固在陛下专之。
其馀细务,悉有法在。
宸翰处分,谨之重之。
若天之雷霆,其发必以时,而不至于亵,乃所以强主威也。
一、臣闻元符三年九月辛卯镇洮大雷,自初夜四鼓,一百三十馀震。
墙屋摇动,檐瓦散坠,人人有覆压之惧。
黎明视之,雪深二尺。
熙河机宜文字李复言帅臣胡宗回曰:「雷风,天之号令,其发多于盛夏
今秋且尽,震暴非常,终夜不息,而又大雪,殆将有不测之变」。
因为规画,密谕守将严备,又以兵守邈川,缓急相应援。
越月,羌果叛,攻陷城堡。
赖有豫备,得以破之,熙河以安。
今日销变之事,无所不当,虑雷雪之为灾,虽不至如元符,然北虏之强狡,实万倍于青唐。
边备未坚,臣实忧之。
欲望陛下俯采李复之言,申饬诸道边帅,修备固圉,以防不测之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