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氏论 南宋 · 林亦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三九、《网山集》卷三
孟子辩杨墨,而杨墨之害熄;韩子攻释氏,而释氏之学炽。杨墨之学,儒者之学也;杨墨之贤,孟子之所深知也。偶其所见之偏,故孟子一针其蔽,虽杨墨之辩亦且无所容其喙,况学杨墨者乎?韩子之不知释氏,徒以空言乱人视听,适所以为赘也。中国之教,西方之俗,是本不同,此不足辩也;韩子乃合中国夷狄而并论之,宜乎不足破释氏也。西方之俗,予已置之勿论矣,所可悲者,中国之人而为西方之俗也。西方之俗,岂无父子,岂无夫妇?浮屠氏者,西方之豪杰也。其始亦有父子、夫妇,如人家室然也;其终则逃父割妻,毁灭形骸,邈如浮云,不复为人世之想,虽其须发必且尽去而后已。是浮屠氏之见偶然如是也。彼学浮屠氏者亦去其须发,不娶妻,不长子,此何为者也?谓须发为吾之累,则天下百物何者非累乎?谓去须发为得道,则有须发之人皆谓之害道可乎?西方之俗本无礼乐,故西方之学者一切寓之无礼乐,此不必论也。中国之人亦何所见,乃裂其衣冠,去其须发?其无知也抑甚矣!故常不怪夫浮屠氏,亦不怪夫西方之学浮屠氏者,而深怪吾中国之人学之者之过也。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下车欲与之言,是接舆者乃吾儒之所谓狂者,故夫子欲与之语也。六合之外,王者所不治,况以口舌辩之乎?故韩子之强辩,适所以为赘也。曾子谓「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至哉斯言也!吾于浮屠氏亦云。作《浮屠氏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