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储行之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续集》卷六、《蔡氏九儒书》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五一
所喻缕缕,殊可骇叹。此其意不在左右,计必又须酝酿播扬,成一大事,亦不可知。然区区之心,有可以质于神明者,以救民而获罪,亦所不敢辞也。批书迟缓,亦且得宽心忍耐为佳。闻建安亦未得去,崇安却已得好消息矣。县中近日大概幸已无它,但西路之窘日迫,官司要已再轮上户至八月初。然无人监督,以明者行之,尚且不免为虚文,况今日耶?
适得蔡仓书,尚有挽留之意。若能领其悃款,幡然一来,千万幸甚!昨日刘居之相访,具言麻沙事体,云一种贫民至有饿而死者,闻之恻然。今日文卿相过,亦说诸处轮粜已足,上户便谓事毕,虽有米者,亦不复粜,最是崇化一乡可虑。梁文叔亦言长平一带小民般运崇安早谷,日不下百人,或恐彼中土人争占拦截,亦能生事,此皆可深虑者。窃意左右闻此,亦不必待其剑戟如林、流血成川,然后为复来计矣。且是目今便觉上下人情不通,有话便难出口。适因蔡仓见问,已告之云,不若便关诸司,再烦左右一来,权领一职,带取印杖,从间道直趋崇化、麻沙,往来监粜,并措置救荒事目,付之簿尉,以俟事之略定而归,似亦无不可者。不知雅意如何?文卿亦说县中士民盛传旧尹复来,其意似亦可怜,不应便恝然弃之也。适又与文卿说,自今以往,境内有一夫不得其死,一夫身被刀创,则左右皆不得辞其责。切幸察此苦言,少回必去之志,勿信庸人徇己忘物之说,以误远图。恐异日思之,不能无追悔也。
向来此间行事得失,当亦有可自警省者。或谓却是欠些伪学,其言虽可笑,然恐有理,不审于意云何也。
闲中读书奉亲,足以自乐。外物之来,圣贤所不能必,况吾人乎?但新学一旦措手而委之庸髡,数日前已互迁象设,令人愤叹不能已。而一县下人,若贵若贱,若贤若愚,无有以为意者。惟曾坚伯相见新帅来,以为士子当相率诉之,范仲宣深以为然,而漠然无有应者。此亦见人之识见分量之不同也。季通之行,浩然无几微不适意,丘子服独为之涕泣流涟而不能已。处事变、恤穷交,亦两得其理也。
张郑黄邓相继物故,吕子约前月亦不起疾,殊可伤悼。亦是气运使然,岂可专咎章子厚耶?元善到霅后,一再得书,殊恨失计。初亦有所迫而然,失之不能断决耳。季通在湖南耳根却静,然诸迁客闻高安之报,想亦不免打草蛇惊也。人生由命非由他,此言虽浅,诚有味也。
偶有自江西来者,得东坡与何人手简墨刻,适与意会。今往一通,可铭坐右也。
吾人不合偶得一官,遂以官为业,一日投闲,便有食不足之叹,彼此皆然。然在此则身自当之,无所怨悔,亦知贤者以亲养之故,不能不介念也。来春之行,不知都下报者云何?若非以钩党之故,则不,虽重坐,但经赦宥,便是无事人。只是一堕此城,却恐未有出期。虽然只是参选,然亦须台参,出人而前,恐又重遭指目。须更审而后道。告词传闻数联,不曾见全篇。寻常此等只拂略说过,今乃铺叙,如行遣禁从帅臣之体,不知果是谁笔?因便幸略批喻也。某却至今不曾受告,亦不见报行词命。吃俸半年,未曾立案,殊不可晓也。避地盖出于不得已,其他却无说。但后受两司对移之命,既行,彼乃深怨,以为自此发之,不知二公经年不通问也。时论率两三月须有一番引作,近报集议赦条,不知意果如何。恐亦只为诸已行遣人,恐死灰之复然耳。
张帅到未?此公遽去朝廷,不省所谓,议者盖深惜之。彼当已得其说矣。来使方今还自府中,适此两日所苦大作,力疾草此,不能究所欲言。然前书计亦非晚当至矣。《独乐园图》恐司马守便之官,未暇刻得,与之议,为辨一互刻之亦佳。但其诗颇有误字,《见山台》诗中,「陶通明」乃陶隐居之别号,今作「渊明」,当改正耳。前贤遗迹正尔,何关人事?而使人想象爱慕不能忘,虽不得复至其处,而犹欲见之图画之间,使其流传之广且远而未至于泯灭,然则为士君子者,其可不力于为善哉!
所喻批满今始得之,万事迟速自有时节,固非人力所能为也。代人上书者,不知得之何人?此人固非佳士,然恐亦未应遽至于此,当更察之。若其果然,则诚为狗彘不食其馀矣。彼挟怨妄言者,固自不足责也。前日亦料从人不欲复过此,亟折简呼文卿,令其往见,固欲寄声。昨日得报,乃云冬收方冗,未能自拔。今承喻及有问道过门之意,似亦未便,幸更审之。大抵欲面言者无它,但欲每事详审持重耳。观人之失,亦坐自处未能深静之故。若处晦观明,处静观动,则无不察矣。
前日廖子晦归,说新阙已为人所受,想已闻之,理势自应尔也。词命已行,乃东山之笔,有「盐课入己」之语。渠自对人诵之,不知已被受否?闻某亦有之,渠却云是同官作,其势不应如此。但至今不下,亦不见人传诵,必是丑诋以媚用事者,而深藏以盖其迹,甚可笑也。
帅幕无事,可以读书。而西山南浦号为天下胜处,公馀徙倚,亦有足乐。然亦更须择交,勿忘前事之师,乃所望耳。小坡一著高似一著,此甚不易。必是里面说得转了,方下得此手脚。然此亦至危之机,更须深自防卫,一种细故,得放过且放过,勿令人疑事事皆出于己,乃为佳耳。邹公亦有安静之说,次第善类须少安也。王巽伯未能去否?向语渠寻《独乐园图》摹刻流布,不知曾为之否?不及作书,因见幸为扣之也。景初素守,于此可验。世路升沉,何足深计?但得此心无愧,所得多矣。卫公近得书,寄《梅岩图》来。初欲令作记,俄闻溪城之报,且罢休矣。甚愧不得一游其间,并以文字结缘也。至之且得如此,亦是一事。大抵吾党例多困穷,只得存活得过,但是十分亨泰矣。后之晚娶,深入瘴地,似不善便。此邦之侯一再通问,亦依样画胡庐答之,不为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