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李晦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六
煇曩者因举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两句,窃意谓与东莱所谓「操存则气血循轨而不乱,收歛则精神内守而不浮」正是此意。先生批诲云:「此说是也,然不必作两句看」。煇因思之,未见有重叠处。
此等处只是闲说,不须著力更下注脚,枉费心力。
先生又批诲云:「此处只是放去收来,顷刻间事,只一操字已是多了,不须如此著意安排也」。煇窃谓心之存亡出入,特系于人之操舍如何耳。但圣人则不操而常存,众人则操之而后存也。先生云只一操字已是多了,煇久而未喻。近者看龟山解「七十而从心所欲」之义,谓圣人从容中道,无事乎操,然后始悟先生批诲之意,正是为已存者设。若心不能无放,则固不可不操。但太著意安排,是助长也。未审先生以为如何?
此是至亲切处,龟山之说亦不谓此。须反之于心,只就放去收来时体看,只此操时,当处便存。只要功夫接续,不令间断耳。
煇窃尝谓学者却须当常存此心于庄端静一之中,毋使一毫私意杂乎其间,则方寸之间自有主宰,不致散漫走作,而虚灵洞彻之本体庶乎可以默识矣。然欲真实识其虚灵洞彻之本体,则又须是日与义理相亲,克去己私,然后心之本体可得而识。
罢却许多闲安排,除却许多闲言语,只看「操则存」一句是如何,亦不可重叠更下注脚。
煇窃尝谓自昔明明德于天下者,亦须由格物致知功夫次第曲折,然后始能自明其明德也。今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便能各诚其意,各正其心,各修其身,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格物致知之功略不烦于用力焉,岂不堕于不择其本而直图其末之弊?
若欲正心诚意,须是格物致知。然若说道各格其物,各致其知,则似不成言语,只得如此说过。如云「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岂是删了上四事耶?
《或问》曰:「但其气质有清浊偏正之殊,物欲有浅深厚薄之异,是以圣之于愚,人之与物,相与悬绝而不能同耳」。煇窃详此段所说气质物欲分圣愚人物处,似觉可疑。若以清浊分圣愚,偏正分人物,则「物欲厚薄浅深」一句复将何指?若谓指圣愚,则圣人无物欲之私;若谓说人物,则物又不可以浅深厚薄论。未晓。
清浊偏正等说,乃本《正蒙》中语,而吕博士《中庸详说》又推明之。然亦是将人物、贤智、愚不肖相对而分言之,即须如此。若大概而论,则人清而物浊,人正而物偏。又细别之,则智乃清之清,贤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浊,不肖乃正之偏。而横渠所谓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浊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浅深厚薄,乃通为众人而言。若作有无,则此一等人甚少,难入群队,故只得且如此下语。若以为疑,则不若改「圣」字作「贤」字,亦省得分解,而圣人自不妨超然出于其外也。
横渠先生曰:「祔葬祔祭,极至理而论,只合祔一人。夫妇之道,当其初婚,未尝约再配,是夫只合一娶,妇只合一嫁。今妇人夫死而不可再嫁,如天地之大义,然夫岂得而再娶?然以重者计之,养亲承家,祭祀继续,不可无也,故有再娶之理。然其葬其祔虽为同穴同几筵,然譬之人情,一室中岂容二妻?以义断之,须祔以首娶,继室别为一所可也」。煇顷看程氏《祭仪》,谓凡配用正妻一人,或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即以所生配。尝疑之,谓凡配止用正妻一人是也,若再娶者无子,或祔祭别位亦可也。若奉祀者是再娶之子,乃许用所生配,而正妻无子,遂不得配享,可乎?煇旧曾如此请问先生,后来拜领批诲:「程先生此说恐误。《唐会要》中有论,凡是嫡母,无先后,皆当并祔合祭,与古者诸侯之礼不同」。伏详先生批诲,已自极合人情。然横渠所说又如此,寻常舍弟亦疑祔葬祔祭之义为未安,适与横渠所论暗合。煇窃疑横渠乃是极至理而论,不得不然。若欲处之近人情,只合从先生说。万一从横渠说,则前妻无子而祀奉者却是再娶之子,又将何以处之?
夫妇之义如乾大坤至,自有等差。故方其生存,夫得有妻有妾,而妻之所天,不容有二。况于死而配祔,又非生存之比?横渠之说,似亦推之有太过也。只合从唐人所议为允。况又有前妻无子、后妻有子之碍,其势将有甚杌陧而不安者。唯葬则今人夫妇未必皆合葬,继室别营兆域,宜亦可耳。
问/(缺。)理固如此,然须实用其力,不可只做好语说过。又当有以培养之,然后积渐纯熟,向上有进步处(《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又见《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一。)。
烦:宋浙本作「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