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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三四、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
昨陈明仲转致手书,伏读再三,感幸交集。
盖始见尊兄道未伸而位愈进,实不能无所忧疑。
及得此报,乃豁然耳。
向者请对之云,乃为不得已之计,不知天意慇勤,既以侍立开尽言之路,而圣心纳,又以讲席延造膝之规,此岂人谋所及哉?
窃观此举,意者天人之际、君臣之间已有响合之势,甚盛甚盛!
勉旃勉旃!
凡平日之所讲闻,今且亲见之矣。
盖细读来书,然后知圣主之心乃如此,而尊兄学问涵养之力,其充盛和平又如此,宜乎立谈之顷发悟感通,曾不旋踵,遂定腹心之契,真所谓千载之遇也。
然熹之私计,愚窃不胜十寒众楚之忧,不审高明何以处之?
计此亦无他术,但积吾诚意于平日,使无食息之间断,则庶乎其可耳。
夜直亦尝宣召否?
帝王之学虽与韦布不同,经纶之业固与章句有异,然其本末之序,愚窃以为无二道也。
圣贤之言平铺放著,自有无穷之味。
于此从容潜玩,默识而心通焉,则学之根本于是乎立,而其用可得而推矣。
患在立说贵于新奇,推类欲其广博,是以反失圣言平淡之真味,而徒为学者口耳之末习。
至于人主能之,则又适所以为作聪明自贤圣之具,不惟无益,而害有甚焉。
近看《论语》旧说,其间多此类者,比来尊兄固已自觉其非矣。
然近闻发明当仁不让于师之说云:「当于此时识其所以不让者为何物,则可以知仁之义」。
此等议论又只似旧来气象,殊非圣人本意,才如此说,便只成释子作弄精神意思,无复儒者脚踏实地功夫矣。
进说之际,恐不可以不戒。
筵中见讲何书?
愚意《孟子》一书最切于今日之用,然轮日讲解,未必有益,不若劝上万几之暇,日诵一二章,反复玩味,究观圣贤作用本末,然后夜直之际,请问业之所至而推明之。
以上之聪明英睿,若于此见得洞然无疑,则功利之说无所投而侥倖之门无自启矣。
异时开讲,如伊川先生所论坐讲之礼,恐亦当理会也。
孟子论王道,以制民产为先。
今井地之制未能遽讲,而财利之柄制于聚敛掊克之臣,朝廷不恤诸道之虚实,监司不恤州县之有无,而为州县者又不复知民间之苦乐。
盖不惟学道不明,仕者无爱民之心,亦缘上下相逼,只求事办,虽或有此心而亦不能施也。
此由不量入以为出,而反计费以取民,是以末流之弊不可胜救。
愚意莫若因制国用之名而遂脩其实,明降诏旨,哀悯民力之凋悴,而思所以膏泽之者,令逐州逐县各具民田一亩岁入几何,输税几何,非泛科率又几何(一县内逐乡里不同者,亦依实开。),州县一岁所收金谷总计几何,诸色支费总计几何(逐项开。),有馀者归之何许,不足者何所取之,俟其毕集,然后选忠厚通练之士数人,类会考究而大均节之。
有馀者取,不足者与,务使州县贫富不至甚相悬,则民力之惨舒亦不至大相绝矣陆宣公论两税利害数条事理极于详备,似可采用也。)
是则虽未能遽复古人井地之法,而于制民之产之意亦仿佛其万一。
如此然后先王不忍人之政庶乎其可施也。
又屯田之议,久废不讲,比来朝廷似稍经意,然四方未睹其效,而任事者日被进擢,不知果能无欺诞否?
今日财赋岁出以千百巨万计,而养兵之费十居八九,然则屯田实边,最为宽民力之大者。
但恐疆理不定,因陋就简,则欺诞者易以为奸,而隐覈者难于得实。
此却须就今日边郡官田,略以古法画为丘井沟洫之制,亦不必尽如《周礼》古制,但以孟子所言为准,画为一法,使通行之。
边郡之地已有民田在其间者,以内地见耕官田易之,使彼此无疆埸之争,军民无杂耕之扰,此则非惟利于一时,又可渐为复古之绪。
高明试一思之,今日养民之政,恐无出于两者。
其他忠邪得失,不敢概举。
但政本未清,倖门未窒,殊未有以见阳复之效。
愿更留意,暇日为上一二精言之。
至于省中职事,施行尤切,伏想直道而行,无所回互,不待愚言之及矣。
猥承下问,敢效其愚,伏惟采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