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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上)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七、《诚斋集》卷八五
论曰:道不可以易言也。
径则诣,差则离,道之难言,不差之难也。
夫子称回之愚,之鲁,而圣人之传乃愚与鲁者得之。
学者求其说而不得,则曰愚与鲁,道之资也;
智与慧,性之翳也。
嗟乎!
言之似也而差也,何也?
回之愚,夫子盖尝言其如愚而不愚矣。
则回之愚岂其真,而学者犹以为真也。
若参之鲁,夫子之言未及尽也,执夫子未及尽之言而以为真鲁,又何辞焉。
虽然,不病也,学者病也。
右愚鲁而左智慧,则纳天下之人于庄周之瓦砾、佛者之寂灭也,岂不病哉!
且参之鲁,岂其蒙然蚩暗然昧耶?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
门人相顾莫知所依据,而也领之以一唯,蒙然蚩、暗然昧者能之乎?
然则非真鲁者也。
非鲁而曰鲁,无乃言语之不给,文学之未敏欤?
言语之给,文学之敏,君子非有废也,而非所先。
盖言语者道之汲,而汲者非道也;
文学者道之寓,而寓者非道也。
言语之不给曰鲁可也,文学之不敏曰鲁可也,而鲁非道之贼也,非道之贼而亦非道之资。
人之资有所明,有所能,能者事之资也,明者道之资也。
之鲁者短于能者也,非事之资而已矣。
非事之资而移以为道之资,道固无用于能,而亦何用于不能哉!
谓能可以入道者,妄也。
谓不能可以入道者,大妄也。
道则有可以入者矣,曰明是也。
也能之短而明之卓,则其为道之资者,以其卓者也。
今也取其短者而谓为道之资,又欲去其卓者而谓为性之翳,不知其所谓翳者乃参之所以为资,而其所谓资者乃参之无所用于道者也。
今夫锥之锐,刀之利,此物之敏者也。
然其能不出于锥刀之用而已。
穷日之力以莹焉,曾不能以烛跬步。
至于镜,其规不盈尺,而天地之大,万象之众,秋毫之微,一照而洞见焉,以为镜往而镜未始往,以为物来而物未始来。
非往也,而无拒也,非来也,而无逃也,则明之功也,锥刀有是哉!
虽然,镜之明也反而照焉,则与锥刀何择?
曾子之心镜也,曾子之心非明,则一以贯之之妙何以一照而洞见也?
则其所谓鲁者亦不能为锥刀之敏而已。
不能为锥刀之敏而以为道之资,则锥刀之钝者亦可以为镜乎?
且人之学于道惟根于一明也,去明则于道何彻焉?
谓智慧为性之翳,则是欲反镜以求照也,岂不误天下之后学哉?
故曰言之似也而差也。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
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门人之敬不敬,于吾子路无所捐益也,而门人可怜也。
圣人之言不心造其微,而貌执其粗,圣人安能一一而尽也哉!
子曰:「也鲁」。
夫子未及尽也,而遂为真鲁。
嗟乎!
真鲁也,何病哉!
学者不学参之非鲁,而学参之鲁。
误学者耶,学者自误耶?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