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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辅臣述顺昌之战劄子绍兴十年 宋 · 汪若海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七、《续资治通鉴》卷一二三
朝廷以蓝公佐之回,和议颇变,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以五月十六日始次顺昌,而十七日兀术之军已压境。
兀术之败盟举兵来祁州也,以大校为名,起国中之兵,一头项入山东曰聂黎孛堇,一头项入陕西曰三郎君,一头项入西京李成
兀术与三路都统领、龙虎大王、韩、翟二将军五月十二日东京
初遣三路都统领既下淮宁,来取顺昌,犯白沙。
刘某夜遣师,晨至白沙,相拒终日,合数阵,三路都统大败而去,乞援于兀术。
未至间,刘某遣骁骑将阎充夜劫三路都统寨正中中军,连破五寨,见毡帐数重,朱红美车,有虏酋急被甲,呼曰:「毋杀我,留我则太平」。
军士不听,杀之,其馀不及被甲,因乱击杀数百人,相枕藉死者莫知其数。
由此虏惊,昼夜不敢下马,唯于马上寝食而已。
兀术率重兵来,刘某闻其将至也,会诸将于东门上,问策当安出,诸将或曰:「今已三大战,国士夷伤者众。
若兀术自至,恐势力不加,不如权护老小渡淮」。
刘正色谓诸将曰:「朝廷养兵十五年,正要一朝为缓急之用,安可见大敌而退!
况老小一动,必不能全,虏骑无数,十里之远若被追,老小必乱,甲士未能保,何老小之可全!
不如背城一战,于死中求生,上足以报国家,下足以取富贵」。
请为诸军五日内杀回兀术,众皆以为然,人人激励,上下同心,皆为剿敌之志。
于是坏橹沈舟,以为决战。
兀术所号长胜军至,则责三路都统、龙虎、韩将军等不肯厮杀,致败军马之众,谓其众曰:「誓与起顺昌城掉在溺河」。
折三箭为誓,折一箭曰:「初九日早饭于府衙会食」。
折二箭曰:「敢过车轮之下者皆杀」。
折三箭曰:「妇人财帛尽以赏军」。
其所将攻城士卒号铁浮屠,又曰铁塔兵,被两重铁兜牟,周匝皆缀长檐,其下乃有毡枕。
三人为伍,以皮索相连,后用拒马子,人进一步,移马子一步,示不反顾。
以铁骑为左右翼,号拐子马
皆是女真充之,自用兵以来,所不能攻之城,即勾集此军。
六月七日,兀术自临城颍河北岸,劄寨三十馀里,约十五万。
九日辰时,叩城西门索战,谓城上人曰:「你只活得一个日头」。
犹华人言一日也。
刘某出军五千人接战,自西门转向南门,又转自东门,及东北角,始与虏骑往来驰逐。
后直撞入虏军中,手相扯捽,刀斧相斫,至有提去虏兜牟而刺之者,军士有中刀洞心而犹刺虏不已者,有偶失地利与虏相抱于城壕而死者。
血战自辰至申,虏乃败走,横尸遍野,不知其数,刘亦敛兵入城。
兀术大怒,亲拥三千馀骑直叩东门,射城上人,著城上炮架皆满,又被城上军以劲弓射走。
兀术既大败,乃移寨于城西门,开掘壕堑,自西南至西北,约十馀里,欲为不战之计,而坐困顺昌
刘又夜使人劫之,上下不敢宁处,十二日乃尽走。
虏自言:「入中原十五年,尝一败于吴玠,以失地利而败;
今败于刘锜,真以战而败,疑是外国借来神兵」。
兀术至泰和,因得气疾,黄肿下血,居县门楼,卧两日。
淮宁府,龙虎者始敢献言,以为不当南来,亦犹南人深入我地。
兀术无言,怒诸酋之败,挞韩将军九十柳条,翟将军八十柳条,其馀或一百,或二百,哭声彻天。
韩将军颇出怨言,曰:「我只为你于和尚原坏了人情,莫不疑贰」。
三日,留翟将军淮宁府,入东京,欲往河北签人。
王山者言:「河北无正兵可签,只有百姓耳」。
王山者,兀术旧用之知颍昌府,至是携来,欲令再守顺昌
王山言:「今大国中,只有兀术主兵权,举国中兵尽起祁州,所教之兵尽随兀术。
除兀术所将一头项,每战,兀术亲拥为押队,其馀头项如龙虎、韩将军之徒,皆无斗志。
又其麾下皆不欲南来,是以莫肯为用。
其所将孔彦舟郦琼、赵荣之徒,只单马随军,并无兵权」。
兀术之败顺昌城下,三郎君败于陕西,亦遣人告急焉。
王山言:「是日南宋再有一头项,乘其弊,可尽捉虏也」。
但刘自金贼犯顺昌,见陈、蔡以西皆是望风投拜,又见旧知州王山在城下,恐城中人茍求性命,有卖义于外者,更不敢用顺昌府官吏军民充守御。
既分其兵于城上地分,而又分其兵于城中逐巷口摆布,每遇令牌一过,即百姓寂无一人敢出户者,止有兵五千人可以出战。
计刘所统不过二万人,中又止用五千拒其举国精锐之师。
即今诸大将所统或十万,或二十万,使乘刘锜战胜之后,士气百倍之际,诸路并进,兀术可一举而破,甚无难者。
今兀术之在东京,譬如取大鱼,当远其索而困之,不必聚天下之师以围东京
今诸大帅淮西最务持重,不肯轻举。
宜以淮西之兵塞其南窥之路,俾西京之兵自河阳渡孟津,俾淮东之兵自淮阳彭城,俾陕西之兵下长安,渡蒲坂
河朔之民必响应冠带而共降,其党契丹、黑水渤海诸国,必各为其主而自立,则兀术可不战而擒,女真可不加兵而灭。
何则?
我今以淮西京西淮东陕西四路之兵共围兀术,是以四易而攻一难;
我今以淮西自固根本,而以京西淮东陕西出其不意,是以四难而攻一易。
兀术见天下之师尽围之,必以死战,故曰「一难」。
兵法曰:「勿攻其所难」。
如遂为之,是兀术之攻刘锜也。
今举国之师尽聚于东京,我仍直趋于河北,则河朔之民必响应,兀术可不战而擒也。
兀术一败于顺昌,傥又败于河朔,则苻坚之事,其果见于今日矣!
且坚淝水一败,安能遂灭苻氏?
故曰:契丹之属必自立,则女真可不加兵而灭也。
今闻淮西之师得亳便还,义士莫不叹息,甚为朝廷惜之。
恐人见淮西之班师,弗察虏情之强弱,故躬往战地,或访亲见临阵之人,或质被虏得脱之士,聊述顺昌之战胜,以备朝廷之采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