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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梁君墓志铭绍兴十六年五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斐然集》卷二六、《广东人物传》卷六、《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一
番禺京师盈三千里,吉行三月而后至中州
淑气既界岭而不南,故南粤之地多山少田,草木郁翳,生聚稀阔,而岚氛瘴毒兴焉。
凡震于物产者其形色臭味例之华土,得彷佛耳。
人生其间,所禀不能独厚,况声教遐远乎?
幸而有颖秀之质,乃无搢绅先生明道德之归,以启觉于人,又无高蹈潜夫含章隐耀,相与薰陶浸灌,以辅成其美,则由中材而沦胥不振者,夫岂少哉!
梁君观国,所谓豪杰特立之士欤?
观国君名,其字宾卿
本陇右人,五季南徙,遂为番禺人
宾卿始业儒,挺挺屹屹,如孤松立石。
凡再预州荐,辄报闻罢。
年益壮长,退而取经书熟复诵之,浩然叹曰:「嗟夫,圣贤垂教乃使人哗于口吻,诞于纸笔,小而干泽,大而迷国,此荆舒公用以盲瞆天下者,可守而弗变耶」?
裒所作科举文畀诸火,励志求道,沉浸醲郁,殊途百虑,一归于正,资之深,持之久,确乎其不可夺也。
尝谓学而畔道,皆由异端惑之,乃力排老佛二氏,穷其指归,摘其蛊祸,若言若行若事,必折以正理,食息语默,未尝忘也。
为奏疏两通,各万言,走私僮谒诸天子,愿屏绝二氏,勿俾无父无君之术侵紊人纪。
会所在道梗,阻于上闻。
时为文章,亦不及它故,一以攘斥二氏为机杼,且作《劝谕》一篇,锓板广播之。
见斯人陷溺者,不啻如沉疴伏疾之切其体也。
有宾客来,必探其微,知其在溺中,则不复发口,或竟归掩关而卧。
晚节见溺者益众,化之难入,亦不复对客,曰:「阅百人未得一二,何以见为」?
前后分阃仗节者众矣,迄无知者。
其州之人第私窃姗毁之曰:「彼其愚欤?
抑有狂易病欤」?
绍兴壬戌岁退居衡山之阳,辱宾卿诒书致杂文一编凡数十首,盖因其友高登以知予之有志乎邹鲁而无趋于竺乾也。
其文豪劲该辩,或劝或戒,率不苟作,予用是信人生不系方所,但赋受不与邪气值,则襟怀定自拔伦。
每为知交论人物,辄称而扬之曰:「岂意岭海间有奇士如梁观国者乎」?
后三年乃闻其死,为赍咨太息,且吊吾道之不幸。
宾卿得年五十九,死之时十六年四月八日也。
数子皆夭,其遗文存者有《归正集》二十卷,《议苏文》五卷,駮其羽翼异端者。
编正《丧礼》十五卷,以革用道士僧者。
《壸教》十五卷,付其女弟,为女师训闾巷童女,以守礼法,勿徇俗溺也。
死之逾月,其友人陈元忠率门人约古礼葬之。
宾卿所与游独高、陈二子耳。
二子,闽人也。
予既悯宾卿笃信好古,守死善道,恐其泯灭而无传,访其平生,而得其本末如此,为叙而铭之。
予不识二子,且闻高远宦,而陈居番禺也,遂以授使镵石而瘗诸其墓前,因广其趣曰:士之大致有三:志于道德者功名非所慕;
志于功名,富贵利达非所羡;
求富贵利达而已矣,则亦无所不至矣。
而此三致又各有二端,谓富贵之义与不义,功名之正与不正,道德之纯全与不纯全也。
彼异端之所谓道,盖非纯全者也。
然其说夸张侈大,而有关键钩纽能操切人,入明夷之左腹,其似是而非,若不可不注意,盖相去毫忽耳。
高明修洁之资亟于上达者,以仲尼大训为迂且浅,遂甘心于彼,服其服,食其食,一循其圈䙌,深入其奥窔矣,而考其行事,乃自置于彝伦之外,形犹毁之,况其心乎?
由此观之,宾卿之贤岂不过人远甚?
使获亲有道,其所进立必不止是,是又可重惜者。
铭曰:
扶正有要,绝恶有机。
非造道者,伊孰能之?
昔在昌黎,逮乎六一。
皇极是扶,老佛是斥。
其言虽长,彼徒自昌。
滔滔横流,块土莫当。
岂不可当,必两君子。
一言折之,利心怖死。
利诱人贪,死胁人疑,千经万论,卒归于私。
君子教行,云披日耀。
操以验彼,情无遁照。
邪火虽烬,邪焰已消。
亦且鼓钟,莫荣其彫。
卓哉梁生,生在遐域。
无师可亲,探诸方册。
得匪朋来,闻而知欤?
否则安能,笃信弗渝?
大布之衣,藜羹糗饟。
其中沛然,孰为卿相。
厄穷已矣,虽莫之嗟。
士而死道,君何歉耶。
越山峨峨,下莫潮汐。
与君令名,俱久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