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毛诗讲义 宋 · 杨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
「樛木」至「福履成之」/臣闻樛木,木之曲而下其枝者也。
葛藟,物之微而不能自达者也。
木以曲而下其枝,故葛藟得以附丽而并茂。
犹言后妃不嫉妒而下其意,故众妾得以附丽而并进于君子。
众妾并进则人无怨旷,而室家和谐矣。
室家既和,然后君子得以安履其福禄
苟室家不和,虽有福禄,莫得而享之,故曰「乐只君子,福禄绥之」者,众妾爱乐其有子之辞也。
君子,谓文王也。
荒,奄也;
将,大也。
葛藟累而后荒,荒而后萦;
福履绥而后将,将而后成,先后之次也。
虽然,《周南》于《葛藟》言后妃逮下而无嫉妒之心,《召南》于《小星》言夫人惠及下而无妒忌之行。
臣谓文王之道,自刑于寡妻始,故曰:《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文之基。
兔罝」至「公侯腹心」/臣闻肃肃,严整也;
兔罝,捕兔之罟也;
丁丁,椓伐声也;
干也城也,皆所以禦难也。
仇,匹也。
兔罝,一介野人之贱,其赳赳之武,可以禦难,又能和谐匹好,又智虑谋策可以为腹心之寄,而弃伏田亩,躬为鄙贱之事,是岂野无遗贤之世,何足美哉!
殆不然,兔罝之人,布其网罟于道路林木之下,肃肃然严整,使兔不得越逸。
以兴周南之时,武夫赳赳然,可以为国禦难,如干也,如城也,使奸宄不得切发,又可以为公侯好匹,又可以为腹心,而赖其忠实,以见人君好德乐善,得贤众多,虽武夫之人,犹能如此也。
丁丁,人所闻也;
中逵,人所见也;
至于中林,则非闻见之所及,犹能严肃,则所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关雎」之化,及人深矣。
汝坟」至「父母孔迩」/臣谓前二章闵其君子,后一章勉之以正。
何以言之?
坟,大防也。
木枝曰条,干曰枚,斩而复生曰肄。
惄,饥意也。
君子,谓周南大夫也。
妇人,谓大夫之妻也。
妇人出,见循汝水大防之侧,有伐薪之劳者,因念己之君子久役于外,其勤劳亦可知也。
方其未见也,如朝饥者之思食;
及其既见也,闵其王事不远弃我而死亡。
皆妇人之辞云耳。
鱼劳则尾赤。
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而王室之虐,若将焚然。
民苦之劳于役,亦犹鱼之劳于水,而有文王以为之父母,则庶几其少苦乎?
以妇人而知文王之可归,此之谓道化行。
何以知夫人为大夫之妻?
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其室家能劝以义,则知周南之妇人闵其君子,能勉以正,亦大夫妻可知也。
且《杕杜》则言「我心伤悲」,《伯兮》则言「甘心疾首」,其忧思皆不出于情性。
岂若闵之则恐其死亡,勉之则欲其尽节,其志远,其义高,非大夫妻而谁乎?
先儒谓为庶人之妻者,臣切不取。
「麟之趾」至「于嗟麟兮」/臣闻麟信而应礼,不害物而希出,仁兽也。
周南之时,虽赳赳之武夫,汉上之游女,汝坟之妇人,莫不知化,可谓盛矣。
然犹以为未也。
公子膏粱之性,矜夸之习,最为难化。
今虽居之季世,无不信厚如麟趾之时,此周南之极致也。
如麟趾者,非实致麟也,公子之信厚,有如麟云尔,是之谓《关雎》之应。
若谓《关雎》之化行,有瑞麟出而为应,则妄诞甚矣,岂圣经之本意哉?
趾以譬其行,定以譬其德。
定,题也。
角以譬其才,每况愈上,善之弥进也。
有公子而后有公姓,有公姓而后有公族,自近及远,化之弥广者也。
臣考《周南》之诗,自《关雎》以至《芣苢》,皆言后妃,而《汉广》、《汝坟》始言文王
盖后妃之所以能然者,由文王之所致耳。
末篇《麟之趾》又曰《关雎》之应,则虽文王,终不可得而名言,其化深矣。
此序诗者之微意,而至于嗟叹之不足也。
「鹊巢」至「乃可以配焉」/臣考《周南》、《召南》皆文王之诗也,而属之周公、召公,何哉?
周公治内也,召公治外也。
《诗》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曰「辟国百里」,非治外乎?
文王之所以为国,凡由内及外者,属之周公,是以其诗谓之《周南》。
诸侯被周之泽而渐于善者,属之召公,是以其诗谓之《召南》,是皆出于文王之化也,然不能无浅深之异。
周南》,内也,故其得之深;
《召南》,外也,故其得之浅。
以诗考之,可概见矣。
周南》称后妃,《召南》称夫人。
文王既受命为王,则大姒故当称后妃,而诸侯之妻亦宜称夫人,又奚疑焉?
「草虫」至「我心则夷」/臣谨按《尔雅》,阜螽谓之蠜,草螽谓之负蠜。
于陵夷曰阜螽,生于草者曰草螽。
二者皆名为螽而似蝗,形色不同,种类亦异。
凡虫鸟匹偶,各以其类。
而此二者异类而合,诗人取之,盖有旨焉耳。
何以言之?
商纣之季,淫风大行,召南之大夫远行从役于外,其妻能以礼自防,不为淫风所化,见草虫喓然而鸣以相求,阜螽趯然而跃以从之,有如男女之非其类而相合者,指以为戒。
夫惟能中礼以自防闲,故其未见君子,则忡忡然而忧,既见君子,则忻忻然而心降下也。
「言采其」「言采其」,谓大夫妻感时物之变迁,思见君子,庶几不违于礼。
未见也,忧弥切;
既见也,喜弥笃尔。
夫草虫阜螽,异类而合,诗人取以为戒,而毛、郑以为同类而求,取以自比,盖缘毛、郑不以序求《诗》,故用意差缪,何不考《诗序》止言大夫妻能以礼自防而已?
此已嫁之妇,而毛、郑指为在途之女。
欧阳修作《诗本义》较,诚得圣经之深旨,且有补于风教,臣不敢不辨。
「甘棠」至「明于南国」/臣考《周南》属之周公,而周公无诗;
《召南》属之召公,而召公有诗。
何也?
周公在内,近于文王,虽有德而不见,故无诗。
召公在外,其德教著明,故有诗,今《甘棠》、《行露》二诗是也。
唯其教之明,故其人思之切。
若夫迁善远罪,日用而不自知,则其道密庸,又非《召南》之所及矣。
「殷其雷」至「归哉归哉」/臣闻雷以况人君之命令,而南山者,明君之象也。
命令出于明君,则为大夫者当禀奉周旋而不敢自安,故曰「莫敢或遑」。
召南大夫之室家,既知其夫行役,不当少惮而自取安逸,则劝之曰:「仁厚之君子当以勤劳为事,而义不当怀归也」。
故曰「归哉归哉」。
卫太子疾,欲屏浑良劫卫侯而强盟之。
卫侯曰:「诺哉」!
夫「诺哉」者,口诺而心不然。
则夫「归哉」者,非不欲归,而义不当归也。
夫君子之服劳王事,固所当然,而室家不良,内无辅佐之助,则虽欲远行从政有不可得,此《汝坟》之妇人能勉其夫,以正「殷其雷」之室家,能劝其夫以义,所以皆为文王之化,诚有旨哉?
「驺虞」至「仁如驺虞则王道之成也」/臣考说《诗》者多言驺虞为瑞兽,以为《鹊巢》之应,独欧阳修作《诗本义》,以为不然,且曰:「汉贾谊以为诗称,其所著《新书》云:『驺者,文王之囿。
虞者,囿之司兽也』。
以文义考之,谊说得。
若依毛、郑之解,岂有上句方叙文王田猎以时发矢射豝,而下句直叹驺虞之兽不食生物若此,是刺文王驺虞之不若也」。
臣谓修之说有證而近理,故备述之。
「彼茁者葭」至「于嗟乎驺虞」/臣闻葭,芦也。
蓬者,草也。
豕牝曰豝,害之兽也。
召南之国君当蓬蓬茁然生之时,顺时田猎,蒐索害之兽而囿之。
虞者翼五豝五豵以待国君之射,国君不尽杀,只一发矢而已者,国君之仁也。
此诗先言田猎以时,又言国君有仁心而不尽杀,终言虞官守职而有礼,是之谓王道成也。
后世圣王不作,虞官失职,穷山涸泽,驰骋无度,民力竭矣,而犹求为靡丽之赋,犹谓引之以节俭,与《诗》之风谏无异。
使闻《驺虞》之风,不已恧乎?
《邶·柏舟》/臣据《诗谱》,邶、鄘、卫本商纣畿内之地,在《禹贡》冀州太行之东。
北踰衡漳,东及兖州桑土之野。
周武王伐纣以封武庚,三分其地,使管叔、蔡叔、霍叔尹之,谓之三监
成王幼,周公摄政,三监流言,与武庚叛,遂杀武庚,伐三监改封微子于宋,以奉商后。
以其馀民封康叔于卫,以邶、鄘封他诸侯
后卫之子孙稍并邶、鄘而有之,是故皆属于卫。
顷公上去康叔七世,下去春秋一百馀年,而国政微,变风作,莫先于顷公之时,故先邶、鄘。
《柏舟》与《淇奥》虽同是武公之诗,然共姜守义在武公入相之前,故鄘次之,卫为后也。
「绿衣」至「而作是诗也」/臣按《左氏》隐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
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
其娣戴妫生威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
隐四年,州吁威公而立,故庄姜有伤己之诗,凡三篇,皆为嬖人及州吁而作也。
「绿兮衣兮」至「曷维其亡」/臣闻衣,上也;
裳,下也。
黄,正色也;
绿,间色也。
坤,母道、妻道,其色为黄,故曰正色,夫人似之。
青胜黄为绿,故曰间色,上僭之妾似之。
以绿为衣,黄为里,则夫人之见蔽也。
里又降而为裳,则愈下也,其失位甚矣。
夫贱防贵,少陵长,乱之道,宁无忧乎?
始僭也,则其忧曷维其已;
僭甚矣,则其忧曷维其亡。
已之为言,止也;
亡之为言,忘也。
「绿兮丝兮」至「俾无尤兮」/臣闻黄绿皆丝也,既绿则不可复黄,犹之女子也,既妾则不可复嫡矣。
古之人制嫡妾之分,所以明上下,防僭越,而使人无过者也。
庄姜庄公既定嫡妾之分,奈何复从而乱之,是以遭变,思而悟礼制之能寡过也,宜哉!
尤,过也。
女,指庄公也。
「絺兮绤兮」至「实获我心」/臣闻絺绤本暑服,用于凄风之时,则失其所而见弃矣。
亦如夫人本在上,因妾僭而失其位也。
庄姜既失位矣,犹去古人销患于未萌,必有礼以制之者,实得我心之所欲也,故曰「实获我心」。
「终风」至「愿言则怀」/臣闻终日风曰终风,风雨土曰霾,阴而风曰曀。
终风矣而又暴,暴而又霾,霾而又曀,曀而又加之以雷,此皆言州吁之暴戾侮慢,其恶可谓甚矣。
使他人遭之,其何以堪!
庄姜方且于其来也则悼,于其莫来也则思,思往而从之则跲,思不往而从之则怀,可谓母道之尽矣,此其所以为庄姜之贤乎!
嚏,跲也,若有制而止之者。
怀,思之至也。
呜呼,正风首《关雎》,变风首《卫》,盖国风之正由治其家始也,国风之变由乱其家始也。
卫有上僭之妾,好兵之子,致乱其家,当时之诸侯莫先焉,此圣人之意也,岂独卫庄公哉!
读《新台》、《二子乘舟》诗,则见卫宣公之所以为父也。
读《鹑之奔奔》、《墙有茨》之诗,则见公子顽之所以为子也。
离》之诗作,则周王下同于列国矣。
《将仲子》、《叔于田》、《出其东门》、《南山》之诗作,则兄弟之道废矣。
《敝》、《载驱》、《猗嗟》之诗作,则夫妇之道废矣。
《易·家人》曰:「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圣人伤变风至此,无复三纲五常之道,因删《诗》以见其意。
学者于此不可不考也。
「式微」至「胡为乎泥中」/臣谓《式微》、《旄丘》皆黎之臣子之诗,而列之《邶风》者,实讥卫公也。
式微,发声也。
「式微式微」,郑氏谓微乎微者也。
以君被逐既微,又见卑贱,是至微也。
君子处困穷险难之时,必有变通之道。
黎侯可以归而不归,方且安于异国,若将终焉,其不知变通甚矣。
臣闻主忧臣劳,主辱臣死,险阻艰难,自当不惮淹恤,今其言曰「非君之故」,臣子「胡为乎中露」,「非君之躬」,臣子「胡为乎泥中」,谓我若不为吾君,宁肯久处于此耶?
故序《诗》者以为劝,而其实切谏也。
鄘国风/臣闻邶、鄘、卫者,周所封之三国也。
夷王时,邶、鄘为卫所并,而有其地矣。
或者谓明王在上,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擅相侵伐者有诛。
夷王而下,国政衰弱,诸侯之相侵伐者纷纷也。
其尤者,齐灭杞、灭遂、灭谭,虞灭虢。
汉南诸姬,楚尽有之。
仲尼睹其事,不可概讥,故于删《诗》也见其旨焉。
夫变风者,诸侯之恶也,以卫首变风之恶者何?
嫉始灭也。
独以邶、鄘名二国,而《诗》皆载卫风者,以王法追治之,不与卫之有邶、鄘也。
惟罪卫首恶,则馀国侵灭之罪不贬而自著矣,岂不然耶?
「相鼠」至「胡不遄死」/臣考《诗》意,言鼠犹有皮齿以存其体,顾如人而反无威仪容止,以自饰其身者乎?
是则无礼者,诚鼠之不若也。
或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信斯言也,可谓疾之已甚者矣。
圣人何取于此邪?
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思无邪则喜怒安,喜怒安则善善恶恶不失其正矣。
若「君子万年,永锡难老」,君子以为甚焉者,所喜不失其正故也。
又曰:凡《诗》之美刺,虎君子不以为已甚焉者,所怒不失其正故也。
又曰:凡《诗》之美刺,其初切而详,其后则略而缓,今既曰「不死何为」,又曰「不死何俟」,又曰「胡不遄死」,何耶?
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
周馀黎民,靡有孑遗」。
类皆辞过其实,究其旨意,岂异是邪?
世之学《诗》者至此多以为疑,臣故备论之。
「干旄」至「何以告之」/臣闻《周礼》「九旗」皆注「旌于干首,鸟隼为旟,析羽为旌」。
旌者注「旄而不设」。
旒,也。
纰,缝也。
组,缝组也。
祝,属也。
古者招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贤者难进而易退,干旄、干旟、干旌,所以招之也。
招贤不可以虚拘,素丝良马所以赠之也。
既招之以尽其礼,又赠之以尽其物。
卫之臣子,好善如此。
贤者虽退而穷,岂复有金玉其音,而不乐告之以善道者乎?
始曰「畀之」,中曰「予之」,终曰「告之」,事辞之序也。
夫卫为狄所灭,文公无一旅之聚,东徙渡河,齐威公救而封之,遂能中兴康叔之绪于既绝之后,与卫武公、郑武公、齐襄公同为春秋之贤诸侯,故《定之方中》曰「美卫文公也」。
继以《螮蝀》、《相鼠》、《干旄》三篇,亦皆系以文公之诗,圣人删《诗》有取焉,特美屡美不一美,岂无旨哉!
当是时,诸侯列国之风变而不正,固已久矣。
有人焉一善可书,一功可录,岂得没其实而不取之以示劝哉!
此圣人褒贬之意也。
虽然,《干旄》,臣子好善之诗也,国君未尝过而问焉。
《缁衣》,诸侯好善之诗也,人君未尝过而问焉。
至于「赉」,予也,言所以锡予。
善人则与之共天位,食天禄,不使小人得参焉,此人君好善之极致也,故曰「周有大赉,善人是富」,岂虚言哉!
「淇奥」至「美而作是诗也」/臣闻论序《诗》者多矣,有取其序初之一句,而馀悉不取,诚为有旨。
然《淇奥》一篇,如曰有文章即「有匪君子」是已;
听其规谏,以礼自防,即切磋琢磨、金锡圭璧是已;
入相于周,即充耳、会弁、「猗重较兮」是已。
其诗与序文义相应,灼然可考如此,未易以一概论也。
「瞻彼淇奥」至「终不可谖兮」/臣闻泽之深者生物不可掩,德之厚者在人不能忘。
淇隈之水,其泽深矣,故生物之不可掩者,见于淇曲之绿竹而已。
卫侯之道,其德厚矣,故见于人所不能忘者,盛德至善,守康叔之遗烈而已。
诗人据所见以兴焉,其大意则然也。
若夫「如切如磋」,道学也;
「如琢如磨」,自修也;
「瑟兮僩兮」,恂慄也;
「赫兮咺兮」,威仪也;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戴记》之《大学》,《尔雅》之《释训》,皆有是言,而后以易然,何哉?
武公有匪然之文章,听谏守礼,如骨象之切磋以进其道学,如玉石之琢磨以见其自修,又且瑟兮僩兮,内严其恂慄,赫兮咺兮,外著其威仪,故得民誉之,人思之,久而不能忘,有诸内者必形诸外。
《记》曰:「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其斯之谓与。
虽然,夫子论贫而乐,富而为礼,子贡遂有得于切磋琢磨之义,圣人以可与言《诗》许之,岂非若卫武公者诚富而好礼者耶?
猗,也。
匪,文也。
瑟,矜庄也。
僩,宽大也。
赫,明也。
咺,著也。
谖,忘也。
「考槃」至「永矢弗告」/臣闻考,成也。
槃,乐也。
硕,大也。
矢,誓也。
迈,宽大貌。
轴,进也。
山夹水曰涧,曲陵曰阿,高平曰陵,大陆曰阜,皆非常人所乐居也。
硕人退而穷处,成乐于此,疑若狭隘,而犹以为宽,至以寤言之间,自誓谓此乐不可忘,故曰「永矢弗谖」。
歌咏之际,若将终焉,不复有所他之,故曰「永矢弗过」。
自得其乐,不欲妄以语人,故曰「永矢弗告」。
晋王羲之曰:「常恐儿女辈觉,损其欢乐之趣」,「永矢弗告」之谓也。
夫以退而终处,略无怨恨之意,见于辞色,是故谓之贤者。
旧注乃谓「弗谖」为不忘君之恶,「弗过」为不复入君之朝,「弗告」为不复告君以善道。
欧阳修《本义》曰:若审如此说,是进则喜,退则怒,乃不知命之人耳,甚非辙环历聘,忠不忘君,于陋巷不改其乐之义。
圣人编《诗》,何取于此哉!
毛氏之言不可以训,臣不取。
木瓜」至「永以为好也」/臣考《左传》曰:「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
归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
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
是遗戴公也。
《外传·齐语》曰:「卫人出庐于曹,齐威公楚丘而封之,其畜散而无育。
威公与之系马三百」。
是遗文公也。
卫国有狄人之难,戴公立,齐使公子无亏救之。
戴公卒,文公立,齐又城楚丘以封之。
由是而言,则戴公、文公皆为齐所救而封之。
如前二书所载而时事先后不同,故总曰「遗之车马器服焉」。
木瓜、木桃、木李皆可食,以之投人为至微也,而卫人欲以琼琚、琼瑶、琼玖报之,则厚矣。
卫人犹未敢以为报,姑曰「为好」而已。
「好」如继好息民之好,毛氏以为玩好,非也。
臣闻周辙既东,诸侯更霸,齐威公、晋文公可谓盛矣。
而《国风》无诗,何哉?
说者曰:《诗》三百篇,周之诸侯千八百国,见于《春秋》者才百七十国,而变风已作于《春秋》之前,则上下数百年间,岂皆得有《诗》?
臣曰:小白之兄曰襄,重耳之父曰献,尚皆有诗,况二公功业如此而无诗,可乎?
二公之诗虽无而仅有,故《木瓜》,小白诗也,不在于齐风而列于卫;
渭阳》,重耳诗也,不载于晋风而列于秦。
圣人方以帝王之道律后世,彼二公者,可与兴复王道,不当才及于霸而止耳。
意虽有诗,疑圣人删去之矣。
不若是,则后世以霸为极挚乎?
然则《诗》不取齐威、晋文,是亦《春秋》管仲之意邪?
学者于此不可不考。
「黍离」至「此何人哉」/臣闻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
周王城也,谓之东周东周豫州之分,今洛阳是也。
幽王遭犬戎之难,晋文侯、郑武公迎其子宜臼而立之,是为平王
以乱故徙东都,政遂微弱,居王室之尊,与诸侯无异,其诗不能复雅,下同于王国之变风,系之以王者,犹《春秋》书王人之义也。
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见宗庙宫室毁坏,禾黍离离然而秀,不肯遽去,其中心摇摇然而无可告语,乃诉之于天,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盖甚疾之之辞也。
夫稷之苗矣而又穗,穗矣而又实,以见彷徨之久,始曰「中心悠悠」,又曰「如醉」,又曰「如噎」,以见闵伤之切。
箕子朝周,过商故墟,见城坏生,乃作《麦秀》之歌,正类是也。
臣尝闻之:平王,天子也,以政令止行于畿内,故其诗下同于《国风》;
文王,诸侯也,以受命作周,万邦作孚,故其诗追列于《大雅》,皆圣人之深意也。
或曰:厉王流于彘,幽王灭于戏,其诗皆列于雅,何哉?
曰:幽、厉虽无道,而命令不废于天下,岂若平王政在诸侯,命令遂不加于万民乎?
善乎先儒孙复之论曰:「《诗》自《黍离》而降者,天子无复有雅也。
《春秋》自隐公而始者,天下无复有王也」。
《春秋》之作,虽隐公之元年,寔平王之季世。
使平王未死,中兴犹有望也。
平王既死,则无复中兴之望矣。
麟经断自隐公,非为隐也,为平王也。
故曰「《诗》亡然后《春秋》作」。
「扬之水」至「曷月予还归哉」/臣闻平王母家,申国也。
申在陈、郑之间,迫近强楚,数见侵伐,是以戍之。
激扬之水,其力微弱,不能流移束薪,是犹平王政衰不能命令诸侯,独使周人远戍而不得归也。
「彼其之子」,周人谓他诸侯国人之当戍者也。
「曷月予还归哉」,久戍而不得代也。
既曰「申」,又曰「甫」、曰「许」者,申、甫、许同出四岳,俱为姜姓。
薪重于楚,楚重于蒲,盖愈见微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