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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与汪中丞画一利害劄子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
一、之道闻有兵无将与无兵同,有将而非其人与无将同。
然则今日膺阃外之寄、运掌上之奇者,尤不可不选择而使之也。
究自古用兵,初不以众寡为胜负,但患乎将帅之非其人耳。
何则?
寻、邑百万而光武以三千败之,苻坚百万而谢玄以八千败之,曹操以八十万而败于周瑜袁绍以四十万而败于曹操
至于本朝太祖之定天下,用兵亦不过十五万,东征西讨,无不如意,其伐蜀也,止用精兵七千人耳。
愚谓今日之兵本自足用,诚得人而将之,亦何患乎不济?
盖吾之宿将,比自讲和以来,初无尺寸之劳、毫发之功,二十年间享其富贵尊荣。
甚者位师、保、太傅,以至开府仪同三司,其次类为太尉节度使,如承宣观察防禦团练使,盖不足道。
黄金白璧,歌童舞女,充牣私室,朝游暮宴,其奉养僭侈,有非言之所能尽者。
孰肯擐甲胄,冒锋镝,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哉?
当金亮之死,止得人如往时之张、韩,其恢复中原亦已久矣。
《传》曰:「疆埸不宁,拔卒为将」。
为今日计,要当责诸军都统制统领官于行伍中,推举其才能武勇而为众所称者,或一二人,或四五人,明言所长,如赵军之许历、齐军之田单,上其姓名于朝。
然后诘之以诡道以观其谋,试之以危事以观其勇。
谋且勇矣,然后任之以职,付之以事,而较其能否优劣而拔用之。
俟其立到功效,次第加赏。
如其所举不当,其所举官必罚无赦。
而军中见充统制领将佐,或有老怯无用者,令其自陈,愿休致者从之。
如此,则有材武而陆沉者得以表见于世,而老怯者得以退休于时,亦各遂其志矣。
萧何韩信高帝,馀人未之知也,惟何知之,而帝信之。
方其择日设坛,诸将皆喜,人人自以为得大将
既拜,乃也,一军皆惊。
已而,佐帝取三秦定天下者,之功为多。
由是以观,择将真今日之急务,不可忽也,不可不慎也。
一、兵法曰:「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赵充国云:「积谷三百万斛于塞下,则羌人不敢动」。
然则当今足食之策,莫如营田,而营田之策,非将帅身以率之,未见其可也。
郭子仪河中军食常乏,乃自耕百亩,将校以是为差,于是士卒皆不劝而耕。
是岁河中野无旷土,兵有馀粮也。
羊祜之镇襄阳也,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减石城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顷。
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
将帅营田之明效也。
其次则莫如韩重华之为振武水转运使,出赃罪吏九百馀人,脱其桎梏,给耒耜与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偿所负,释其之在吏者四十万斛不追。
吏得去罪死,假种粮,齿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奋,相率尽力以奉其令。
而又为之奔走经营,相原隰之宜,指授耕法。
故连二岁大熟,吏得尽偿其所亡四十万斛而私其赢馀,得以休息,军不复饥。
一、今日之用兵,患在于规模不素定,而或进或退,或攻或守,皆取决于朝廷。
朝廷初无一定之策以授于将帅,故将帅幸其朝廷之遥制,有当进而不进者,有当攻而不攻者。
且如成闵荆襄制置招讨,方自鄂渚移屯德安,而召援采石。
正当隆冬盛寒,千里奔命,士卒数万人疲于道路,死者不可胜数。
其于赴援,初不闻其有折冲却敌之功。
兵法曰「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而况于千里乎!
此规模不先定之过也。
一、今日之用兵,患在于赏不当、罚不行。
何谓赏不当?
盖以无功而肆为诞谩。
谓如偶获一人,则图其战斗之状,张其掩杀之众,走旗入报,以为大获胜捷,而其赏有至于转十数官者。
何谓罚不行?
王权都统拥数万之众,遇敌不战而走,非独大丧其师,且使两淮之民悉为鱼肉。
既不能正其典刑、籍其家产,迨至台谏论列,仅能除名远窜而已。
兵法以赏罚素明为足以知胜负,然则军声之不振,亦理所当然也,复何怪哉!
一、自金人入寇,我师进讨,士卒以将帅望风退避,一时奔溃,初未尝交锋而自相蹂践死亡,销折者十之五六,曾不闻逐军申其死亡之数。
谓如前军原一万人,今死亡过半,而所请旧额不减一万之数;
后军原八千人,今死亡过半,而所请旧额不减八千之数是也。
若以所请虚数依旧给与死亡之家,则犹可以养其父母妻子,以慰旁观士卒之心,亦庶几焉;
傥或统辖等人取之以为己有,则其为公私之蠹,可胜计哉!
《传》曰:「山林不能给野火,江海不能实漏卮」。
今日之患,正在于此,不可不深究其弊而痛革之也。
一、道路之言以为,用兵以来人马死伤过半,而诸将方且申乞招军买马。
朝廷不问其财用之无所自出,悉从其请,尽下诸道总领所应副,而总领之所有皆自朝廷支降,非于支降之外别有生财之道也。
陆贽有言:「益兵以生事,加赋以殄人,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患」。
在今日不可不以是为虑也。
一、晋武帝时鲜卑树机能为边患,攻陷凉州,帝临朝叹曰:「谁为我讨此者」?
马隆进曰:「陛下能任臣,臣请任之。
臣愿募三千人,无问所从来,帅之以西,寇不足平也」。
帝许之。
募能引弓四钧、挽弩九石者,取之,立标简试。
自旦至日中得三千五百人,曰:「足矣」。
请自武库选仗,帝命惟所取,仍给三年军资而遣之。
西渡温水树机能等以众数万据险拒之,以山路狭隘,乃作偏箱车,为木屋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
隆至武威鲜卑大人猝跋韩、且万能等帅万馀落来降。
树机能大战,斩之,凉州遂平
今日之招军,每效用一名,日支食钱三百、米三斗,而又不刺面、不涅手,夫人得而充焉,可谓优且厚矣。
使为将帅者,诚能体国一一如马隆之用心,而所招效用又尽得如马隆所募之人,则一夫可当十夫之用。
不然,十夫不足以当一夫,是徒为虚名以蠹其民尔。
虽得百万,亦何用哉?
一、唐陆贽之言曰:「人者邦之本,财者人之心,其心伤则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而根柢蹶矣」。
议者咸谓今日之计,莫急于理财。
以愚观之,理财在今日为无术,但当行其革弊之政,则财用斯足矣。
奉祠给禄,朝廷所以示优贤之意也。
今不问官之高卑,类以家贫仰禄、婚嫁未毕为言,陈乞宫观,动至三五任,坐縻帑廪。
下至初出官人,欲得家居,累考无吏绩,请官俸往往乞监庙十之七八,其侥倖亦云甚矣。
当此国家多难,为士大夫者正宜君尔忘身,国尔忘家,岂容背公营私,自为温饱之计哉?
今欲将宫祠、岳庙请给并行住罢,其以故丐閒者皆与其名而夺其实,候事定日徐议复旧,可乎?
古之仕者必有圭田,盖养廉之意也。
今或彼有而此无,甲厚而乙薄。
夫贪婪无厌之人正使有且厚,犹恐未必能廉,则其无且薄者,又何以责其廉哉?
今欲例取职租之入,以济军需,候事定日徐议均一,可乎?
今之仕宦,文臣承务以上,武臣下班祗应以上,閒居待阙皆有月俸。
且文臣自选人以至改官,自改官以至显官,能以廉俭自将,绵历既久,生计粗足,不犹愈于韦布之时哉?
而又加之俸,赘莫甚焉。
今欲将文武閒居待阙月俸,不问高卑,例行住罢,候事定日徐议给否,可乎?
诸军拣放使臣将校,以其陈乞,或老或病,不足以被坚执锐,而无用于军也,故拣而放之,使得自便,遂其閒逸以终天年。
正如士大夫之引年致仕,不闻致仕之后复有俸给,而终其老死也。
今朝廷以此辈尝有从军之劳,则当考其战多之功,而等第之。
使臣上者不过再任,其次一任而止,将校上者不过三年,其次二年而止,亦已过厚矣。
今乃不问其等第,而一概分送州军,给禄养老,至于死而后已。
其与当时陈乞老病减放之意,岂不相悖戾乎?
耗蠹财用,未有如此之甚者。
今欲将校除一任或再任、三年或二年外,并行住罢,可乎?
此四者实当今之大弊,如能住罢,乞行下逐路漕臣,籍所管州县。
所罢钱谷,令逐项桩管,不得妄有支动,专责馈饷,以佐军需。
其所得之多,岂不过于豪民献助、坊渡预借之数乎?
兹盖有利于国,无伤于民,但患其不能断以行之耳(《相山集》卷二○。又见《永乐大典》卷八四一三。)
「领」上疑脱「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