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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收复中原书绍兴三年十二月 南宋 · 吴伸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九
右迪功郎、新授监广州寘口场盐税吴伸,谨斋沐裁书,昧死百拜,献上皇帝陛下。
臣闻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日并出则争光,王并立则争强,势不两立,尊无二上者也。
昔刘、项共兴,争夺相杀,卒分雌雄之势;
陈隋两立,强弱相陵,遂兴吞并之师。
故忠人之国者,愿杀身以成仁,不易朝而事主,若商之夷齐,齐之王蠋是也。
今南北有真伪之君,淮汴如鸿沟之界,忠臣义士一念及之,涕泪交颐。
臣虽不才,而慕夷齐之高风。
怀前人之卓行。
昨居畎亩,犹存忧国之心;
宸恩,岂忘报称之效?
臣顷自布衣陈刍荛之言者,良由忠诚贯日,义在捐躯,而陛下不以臣愚不肖,听其狂瞽,采其愚虑。
臣自顾无左右先为之容,独以片言上达宸听,蒙陛下知臣于草茅之贱,命臣以初品之官。
臣之遭遇,又非特贾生、马周之比也。
臣上有垂白之母,自受命之后,岂不能归拜慈亲,誇耀乡曲?
仰念有君如此之仁,如此之贤,听谏纳言,虽唐虞之主不过如是矣。
臣当酬报圣恩,国尔忘家。
则愿捐躯如王蠋,以激励臣子;
臣死则愿为厉鬼如张巡,以殃祸敌人。
臣之忠义,上彻日星,自谓移孝为忠,正在此时,故虽过门而不入也。
其勤勤恳恳,唯兴利除害是图,虑危求安是务。
于是游江浙之涂,采往来之议,视敌人之虚实,观国势之安危,讲将帅之贤愚,论财赋之得失,究士卒之能否,瞻天时之动变,察人事之从违,订禦侮之后先。
臣既有所知闻,不敢自默,复以管见上闻天听。
伏望圣慈察臣无觊觎之心,怜臣有忠义之节,特赐睿览,使臣区区胸臆得以陈前。
臣虽受僭越之诛,赴之鼎镬,亦为快幸。
臣闻之,顺天者存,逆天者亡。
迩者金人逞其狼心,肆其虿毒,驱胁我宋,贼杀无辜,屠戮生灵,发掘坟陇,夺其子女,攘取金帛,虽浮图佛宇名山神像,靡不受害。
观夫彼之暴兴,岂不暴亡!
又况冤杀之气上闻于天,毒虐之暴幽及鬼神。
天将悔祸,殄灭有期;
图谶所载,死亡无日。
观其谋谟,止于金帛子女而已。
今天下残破,兵火几遍,独我西蜀富庶有年。
贼人窥伺,盖亦有日,适因险阻,未能即下,故悉驱犬羊,以为蚁附。
彼既倾众以西,则刘豫孤立于东,豫之孤危,不得设诡。
即此观之,敌人虚实,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中原者,天下之根本也;
四方者,中原之枝叶也。
秦汉之君,莫不得中原而后成帝业。
唐室之乱,至于二三,如明皇德宗之时是也。
其乱之甚,不过数月,或年岁间,而皇纲复振者无他,良由即复中原,则四方即定也。
今陛下以聪明睿智之资,应命世千载之运,承大统于已危之时,振中兴于颠覆之末,夷夏知图谶之有归,符瑞表天下之有庆,是宜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
今乃屈翠华之尊,而幸蛮海之隅,臣未之晓也。
太王居岐以避狄人,今陛下居吴以避金贼。
太王之所避者,特一狄人耳,正如兵法所谓:「不敌则能逃」。
陛下之所避者,复生刘豫,独不念国削则身危之谓乎?
况金人得吾土地不能守,得吾人民不可用,正谓贻患害于刘豫
晋元帝渡江,终晋之世,不能有中原。
当时僭窃,皆胡虏丑类,犹且不能制,矧今刘豫以中国之人而据中原之位乎?
臣一思之,略无生意。
万一刘豫未灭,则国之安危,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将者国之辅也。
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苟以世胄择人,则赵括为名将之后,必能全胜;
苟以勇锐择人,则武信君有战胜之功,必能自保。
今陛下付兵权之重,宠爵位之尊,不过二三人尔。
其有道家所忌,则赵括之徒可忧也;
其有战胜而骄,则武信君之祸可戒也。
又况国恃之为安危,民恃之为司命,岂可不择?
尝闻古之命将也,以谋将为先,斗将为次,知将为先,猛将为次。
至于大将,则兼智谋而有之,尚欲其通古今,知成败,如孙权之命吕蒙就学是矣。
及观古之为将,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唯国是忧,故战则必胜,攻则必取。
后世有异此谋者,靡不覆败。
昔唐之衰也,首因黄巢之乱。
当时诸道节镇,擒一黄巢,如摧枯拉朽尔,又各坐视,留贼邀功,卒使唐祚不能支持。
刘豫黄巢之众,而陛下富唐世之兵,其如智将自为之计,坐视安危何?
况夫庸将之见,但求利己,岂复忧君!
盖贼灭则将帅无要君之,士卒无烦滥之赏。
其有包藏祸心者,则坐观成败,恃其主兵,渐成跋扈。
古人师克在和,今陛下将士虽众,孰讲廉、蔺之欢?
由此观之,将帅贤愚,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上下征利,其国必危。
今之主将,无非营私背公、蠹国害民之徒,何以明之?
居于市则有回易之库,居于水则有回易之舟。
所至擅搉酤之利,则官课为之不登;
州郡恣无厌之求,则民力为之减耗。
坐糜廪禄,无补事功。
至如主将利其家,则士卒利其身,使民无措手足之地。
孔子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古人居则隐兵于农,出则隐粮于敌。
且如羊祜镇南也,初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岁之积,曷尝须求国家,月费亿计,止自营田之利,以勤羸弱之兵。
臣观今将帅征求市利,无所不为,止速私家之富,靡恤国计之殚。
况国家所入,止有东南数郡,其得既少于昔时,而其用复倍于曩日,良由诸军唯慕虚声,不求实效,广收羸弱之兵,以益请粮之数。
观其一军之内,堪出战者复有几矣,备虚名者又复有几矣?
以有限之物,而赡无用老弱之兵,则财赋之得失,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人无勇怯,唯其所用。
世之说者必曰:「吴人怯而汧陇之人勇」。
吴王夫差败齐于艾陵,辱晋于潢池,兵无敌于天下,则吴人安得谓之怯?
苻坚拥百万之众,当淮淝之败,草行露宿,闻风声鹤唳而恐,则汧陇之人,安得谓之勇?
今国家所赖者,止知有西北之兵,不知有东南之士。
古人有言曰:「勇怯在乎法,成败在乎知。
怯人使以刑则勇,勇人使以赏则死」。
臣观西北之兵,刑不可以威,赏不可以劝,何哉?
良由杂乌合之徒,混招安之众。
刑之太重,则去此而就彼;
赏之太轻,则志惰而心离。
又况诸军无非溃亡之党,子女既足,金帛亦丰。
常人之情,无子女则以子女为好,无金帛则以金帛为贵。
今二者将自富,士亦不乏,彼不待赏而足,又将何以劝?
臣观今之士卒,当其敌人稍息,边境暂宁,则偷生戎旅,以干廪禄。
若或暂当移屯,骤尔行役,则兴怨谤之辞,欲奔北之志。
况于临敌用命,岂不溃亡?
由此观之,士卒之能否,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蛇虹弥天,东晋所以止于,而不能有中原。
故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
自艰难已来,金人猖獗,一陷维扬,长驱京邑,纵肆犬羊,陵虐行在。
社稷之危,甚于赘旒,赖历数之有归,致旧物之不替。
虏人一去四年,不敢加兵,盖以知我宋方兴而未艾也。
柰何犬羊无知,悖逆天道,假神器于刘豫,分神州为伪齐。
虽欲使中原自相攻取,而天祚大宋,亿兆攸归,曾无有二。
故日月齐明,星辰顺纪,上则元象,次则雨旸协序。
古人有言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今讴歌者无不吟讽徽猷,狱讼者无不思于圣德,由是天意渐回,而中兴有兆。
臣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故百姓归之则为王,百姓去之则为匹夫。
臣窃观京畿陨丧,藩服崩离,天下嚣然,将帅士卒鲜不背叛,忘君亲之辱,偷一时之安,大臣或降于虏,将士或散于盗,辜负国家,蔑存忠义,往往十有八九。
独我宋民怀祖宗之德,乐陛下之仁,从驾者正犹邠人之归市太王安业者正犹百姓之讴歌大舜。
衣冠黔首,悉图二圣之归;
彫弊疮痍,欲复戴天之报。
迩无异言,远无异望,咸有一节,初无二心。
今天下但闻卒叛,未闻民叛,何以验之?
臣闻京东之民,见属伪齐。
刘豫行十一之征,可谓取民有制。
民以为虐,痛思宋德,南望王师,如旱望云。
箪食壶浆,家家为备;
积谷助粮,人人有心。
巷闻傒后之嗟,里有来苏之望。
民心如此,夫复何忧!
臣以谓人事之和,不卜而可知也。
臣闻之,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故事有缓急,势有先后。
东晋之有全吴者,以其得淮南故也。
苻坚兴举国之众,取孤旅之晋,设若恃长江之险,退保江左,纵使众未即南渡,而对垒淮上,相持岁月,则晋岂复有百年之永乎?
谢安之谋,谢玄之锐,迎敌于寿春,败贼于淝水,所谓得先发之道也。
淮南虚有屯驻之名,而无必战之实,重兵皆在江南,而轻兵独当淮右。
万一贼人得计,夺我上流,淹我淮甸,掠我州郡,对垒江傍,胜负虽若未分,而雄雌岂逃一决!
若坐以相持,久于岁月,使舟车不能通,粮食不相及,备前而后寡,备左而右寡,岂国之利乎?
淮南非特唇齿之地,实腹心之图。
臣闻贼人窥我襄汉,则陵侮之萌不卜而可知也。
今夫知敌人之虚实,则制人不可不先也;
知国势之安危,则图维不可不也;
将帅之贤愚,则委任不可不择也;
知财赋之得失,则国用不可不图也;
知天时之变动,则天与不可不取也;
知人事之从违,则民利不可不兴也;
知陵侮之有萌,则敌谋不可不伐也。
臣观天下之情,当其事缓之时,则可因循,及其急迫之际,则宜力断。
今天下可谓急迫矣。
臣闻之,中原者,譬如国朝之心;
西蜀者,譬如国朝之腹。
中原既割据为伪齐,西蜀复几陷于胡虏,如人之身,心腹割裂,其能活乎?
向也国家之难,系之存亡,何哉?
东南之地,不过百郡,土地日削,形势日单,于天下无三分之二,其地狭,一也;
地倾而人众,山多而物稀,居中原之一偏,其人贫,二也;
其土薄而不厚,其水清而不深,无兴旺之气,非帝王之州,三也。
有此三者,虽陛下谦德自保于全吴,至仁不争于天下,而百万之师,坐糜廪禄,一岁之间,国用不赀。
设有旱乾水溢之年,将如之何?
又况土地日削,则财赋日少,将何以给士卒之费乎?
臣窃谓中原不取,则帝业不恢,中兴无期,危亡有兆,何则?
金人虽强,实不足虑;
刘豫虽微,其祸可忧。
且如金人,其来有时,其居不久,来则避之,去则复业,此不足虑也明矣。
且如刘豫,以臣窃国,用虏僭君,素无人望,唯多诈谋。
彼以一旅之众,当孤危之时,不一平之,设有大于刘豫,复据一方,将何以处之?
呜呼!
晋室之乱,起于元魏,继踵僭窃,终不能平,没晋之世,不复故疆。
刘豫恃金人之势,露不臣之心,自揣悖逆,与我圣宋必不两立,势无俱存。
彼若以利诱动金人,进屯淮右,虽不交兵,纵未南渡,两军相持,积之岁月,必有存亡,将何所逃?
臣以谓先擒刘豫,则金人自定。
羊祜有言曰:「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由人而立」。
我不一大举埽灭,则众役无时得安。
今陛下国势如彼之危,不毅然举兵以决胜负,臣恐因循岁月,大祸将至。
臣尝譬之病者,沈疴积月,而药石自疑,服之温则疑其实,服之凉则疑其虚,虽有良医,议论不同,处之无断。
既惑药石,迁延岁月,殊不知日月既深,病亦弥笃。
逮至膏肓,医所不及。
臣以谓今日时势,存亡显著,事理灼然。
若曰今日未可举兵,不知何时而可也?
兵法有曰:「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也」。
今天下之人,皆知以不战为善,殊不知力能胜人,谋能制人,则不战为善。
臣窃评天下之议者,不过曰金人之兵众。
苻坚非不强也,王莽非不众也,以苻坚之强,王莽之众,光武东晋避之可也,不战可也。
唯其势不可避,亦不可不战,因其必危必亡之势,而为死战却敌之计,是以成功。
臣窃观自丧乱之后,未尝接战。
设或遇敌,非因战败,多由溃败。
今无战胜之功,而责人服,不亦难乎?
又况皮币不足以塞其贪,事之以皮币,则不得免焉;
犬马不足以充其欲,事之以犬马,则不得免焉;
金玉不足以厌其求,事之以金玉,不得免焉;
和议不足以得其信,求之以和议,则不得免焉。
金人反覆,陛下知之详矣。
今又割中原以假刘豫,其志不特以中原攻中原也,将以并土地也,将以危社稷也。
臣窃谓祖宗创业之艰难,累圣继承之不易,天下一统,垂二百年。
今鼎足分裂于贼臣,国势受制于胡虏,虽有大江之南,已失祖宗之旧。
回首中原,神人共怒,尚宜力谋克复,以雪大耻。
况彼吞并之萌已兆,而危亡之祸将及,岂可不为之计也?
臣闻金人以刘豫为所爱,以中原为所谋。
臣愿先夺其所爱,伐其所谋,彼必气詟胆丧。
万一旧恶不悛,长驱复来,俟其深入,誓师血战,痛埽丑类,彼必蹈苻坚之覆车,而陛下享光武之中兴矣。
昔晋室之强,取吴之弱,易于反掌,议论不同,至于数载,设非羊祜谋之于前,而张华、杜预赞之于后,岂复成功?
臣以此知能断大谋者少,而因循偷安者多也。
臣尝闻否终则倾,物极必反。
光武以数千之众,当王莽百万之师;
谢玄以七万之卒,迎苻坚九十七万之众。
强弱固不等矣,众寡固不敌矣,卒能败王莽之众,衄苻坚之师者,无他,正如兵法所谓「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者也。
金人无王莽、苻坚之众,而陛下数倍光武东晋之师,加之否终丧乱危于光武东晋之时,不一大举,其将焉恃?
又况金人不能自却,刘豫不能自灭,国论未能佥同,将相未尽乐战。
唯陛下有宗庙社稷之重,继统承休之托,上则有君父戴天之仇,下则有黔首涂炭之厄,利害系乎陛下一人。
臣前书论冯道、杜充详矣。
伏望应天顺时,躬行天讨。
愿宸衷之独断,无筑室于道旁。
呜呼!
二圣蒙尘于沙漠,岂不朝思暮想,望陛下复中原而为归期;
宗庙迁移于乱臣,岂不幽思冥忿,望陛下复中原以归祭祀。
陛下幽明,有此责望之重,岂可安于东南,而不为克复计也?
臣固知陛下天资纯孝,怀思二圣,屡轸圣忧,朔望遥瞻,愁惨天地,盖亦忍耻含羞,以图后效。
虽天聪之屡决,众议之不同,致使稽迟岁月,坐待危亡。
臣窃观陛下下求言之诏,开忠谠之路,可谓有意于中兴矣,言之悖谬者无罪,言之切当者有赏,可谓有意于听纳矣。
今虽赏可采之言,未见行可采之事,岂左右之臣以谓计不出己,功不在身,执一偏之见,而惑陛下之英断欤?
不然,何其能善善而不能用也?
今臣所陈,痛切可见,万一复有议者,以臣狂妄,沮惑圣断,伏愿脍臣之心,以谢不忠之臣。
臣窃观回禄之祸,岁岁为灾,虽生灵之可伤,亦天意之有自。
然天道幽远,人所难测,而臣臆说,敢试明之。
夫火生于寅,其旺于午。
,火德也,驻跸南方,正当旺地。
故其患不在于朝廷,而其灾常及于百姓。
今上象无变,而火灾屡焚,岂天亦欲陛下归中原,以正其位乎?
不然,何其屡祸百姓,以为警戒?
陛下诚能垂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念生民之无辜,知火德之独旺,整我六师,克复神京,上则顺于天道,下则安于百姓,则今日之灾,安知不为成王之雷风,宣王之旱魃,反为生民之福也。
臣又闻金使之来,问好虽通,以臣料之,情亦可虑,何则?
金人反覆万端,可以力胜,难以义服。
今此之来,非国有变故,则重有须求。
臣闻道路之言,金国近年自相吞噬。
夫戎狄之性,譬犹犬也,居则摇尾相怜,食则怒牙相视,欲其必争,可试以肉。
今也子女玉帛富充其国,因此争斗,乱复何疑?
万一果如道路之言,则刘豫孤立,无所救援,必藉来使,安此人情,缓我岁月。
胡不闻唐俭为使,而李靖因之;
食其为使,而韩信袭之。
已验之祸,不可不戒。
设或无此数谋,必将重求割土,厚责岁币,强我所难,夺我必争。
从之则国削身危,违之则起瑕衅,其从与违,将何以处?
臣以此思之,昼则忘食,夜则忘寝,痛为陛下惜也。
今使命将至,不可中辍,万一厚有须求,臣愿陛下阳诺阴违,俟其还报,乘其不疑,一怒亲征,刘豫可擒。
臣窃观当今天无变象于上,人无离心于下,时哉时哉,机不可失。
陛下不于此时亲御六师,躬行天讨,则必有后时之悔也。
臣窃见陛下设高爵以宠将,而将不加劝;
竭廪禄以赡军,而军不加锐。
彼敢战之士,一岁骄惰于一岁;
而怀乡之卒,一年更甚于一年。
若曰缮甲治兵,养锐待时,臣未之闻也。
臣观今之兵权,委寄太重。
且如众军相呼,必曰某姓某家之兵。
观其称呼,自相尔汝,度其权势,必不统一。
呜呼!
食土之毛,莫非王民。
今不知有陛下,但知有将帅者,无他,良由下太重,而上威不张也。
平居无事,既相尔汝,互相招诱,认为己军。
万一当敌,谁肯相救?
臣以谓陛下若不收回兵权,亲御兆众,方且姑息将帅之不暇,岂能却强敌而取中原乎!
臣观今之士卒已无斗心,论其敢战,必不若淮南之民,而淮南又不若京东之民。
臣闻京东之民苦于刘豫,思我圣泽,犹子怀父。
大兵临境,彼必倒戈,自为攻取,有征无战。
但当明其政刑,恤其士卒,吊民伐罪,慎无绎骚。
若使京东之民自战而胜,则吾之士卒,岂不怀惭,自相激励?
军威既张,士气复振,然后薄伐丑虏,克复故疆,夫何难哉!
臣闻知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臣虽至愚,岂无一得?
古人有负日之暄,欲献于其君者,其谋虽拙,其忠可嘉。
今臣以至愚之言,而类负暄之献,区区之诚,盖亦可见,臣非得已而不已者。
况臣已陛下命之以官,夫复何求!
良由忠唯许国,义在救危,止知爱君,不知斧钺之可畏也。
止知忧国,不顾微躯之存亡也,于是譊譊不已,复有所言。
盖臣之忠义,能为人之所不能者。
今臣所陈,或有可采,愿陛下试臣以难。
万一忠义之迹,言与行违,臣甘膏斧钺,以戒天下狂生。
况臣初非自衒,亦非躁进,实以国家存亡为忧,中原丧乱为念。
伪齐未灭,臣无生理,臣恐如夷齐死于国亡之后,无补败灭。
故始以天无二日为喻,而终以必擒刘豫为请。
言虽率尔,其理甚明。
伏望陛下听而纳焉,天下幸甚。
干冒冕旒,臣无任俯伏待罪之至。
昧死百拜(《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六。又见《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七,《续资治通鉴》卷一一三。)
之命:原无,据《历代名臣奏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