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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论四 其一 论兵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四
古之有国者,戡乱定功,未尝不以兵。
汤、武之所以王,齐、晋之所以霸,皆以德为主,而以兵辅之。
战国秦汉以来,兵尤重。
其国之兴衰,视其兵之强弱与其措置之术如何耳。
然古者兵农不分,无养兵之费而有用兵之实。
至唐兵制凡三变:其初府卫之制,最为近古;
府卫之法坏,变而为彍骑;
彍骑之法坏,变而为方镇之兵。
至五季始尽黥以为卒伍,而兵农之分,不可复合,乃有养兵之患。
国家建都于汴,无高山大河之阻,其势不得不以兵为强,故天下重兵悉屯于京畿,更戍边郡,以虎符出纳,其分布诸路,有隶将兵,有不隶将兵。
当熙、丰盛时,合中外禁卒凡九十五万人,而土兵、厢兵不在数焉。
自熙、丰至宣和间,禁军阙而不补者大半。
而崇、观以来,有事于西夏南平方贼,北取燕山,其所逃亡陷没者又半之。
靖康间金人再犯阙,其溃败损折者又不可胜数也。
建炎初,勤王之师萃于京畿者三十馀万,其大半皆民兵,而朝廷不复抡择,留屯要害之地,悉罢遣之。
其后建言乞募兵于河北关中京东西,合十馀万,更番以卫行在。
既遣使矣,言者谓不患无兵,不当募,遂罢。
今西北既复为金人之所蹂践,而东南之人类多孱弱,未知于何所取兵而可也。
既稍复方镇之制,莫若使之募兵以备出战,将校偏裨皆预选任,以时训练之,又团结民兵以备守禦乡村坊郭,各随其宜,刬刷官田。
如户绝、天荒、屯田之类,以养民兵之可以出战者,如弓剪、刀弩手之法,明其劝沮,假以岁月,庶几足兵,然其要在于择帅臣以总之。
帅臣得人,则法不患乎不明,兵不患乎不足。
唐马燧之镇太原也,承鲍防之败,兵力衰单,募厮役得数千人,悉补骑士,教之战,数月成精卒,造铠必长短三制,称士所衣,以便进趋。
为战车冒以狻猊象,列戟于后,行以载兵,止以为阵,遇险则制冲冒,器用完锐。
居一年,辟广场罗兵三万以肄,威震北方。
李抱真之镇泽、潞也,乘战伐后赋重人困,军伍凋刓,乃籍户三丁择一,蠲其徭租,给弓矢令闲月得曹偶习射,岁终大校,亲按籍第能否赏责,比三年皆为精兵。
举所部得成卒二万,不廪于官,而府库实,缮甲淬兵,遂雄山东,天下称昭义步兵,为诸军冠。
李德裕之帅蜀也,当南诏入寇之后,蹂践千里,荡无孑遗,瘢痍尚新,非痛矫革不能刷一方耻。
乃料择州兵之任战者,废遣狞耄什三四,又请甲人于安定,弓人河中,弩人浙西,繇是蜀之器械犀利。
率户二十取一人,使习战,贷勿事,缓则农,急则战,谓之雄边子弟,其精兵曰南燕保义、保惠,两河慕义、左右连弩,骑士曰飞星、鸷击、奇锋、流电、霆声、突骑,总十一军,而威声隐然震于西南。
由是观之,择帅得人,兵不难足,但当假以权柄,宽其御勒,使得尽心而已。
或谓方镇增募兵之数,则养兵之费何以给之?
殊不知国家屯重兵于畿甸,故岁漕东南六百万斛,及四方钱帛于京师,州郡租赋仅足以办上供,犹有不足者。
今畿甸之兵寡矣,而方镇之兵稍增,正当量养兵之费、损上供之数以给之,胡为而不可?
事固有当因时而变通者,正谓此也。
若夫团结民兵,人见巡社之法不可行,遂以谓民兵之不可用,此大不然。
巡社之法可行于西北,不可行于东南,正当斟酌其宜,使民乐于从命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