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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闲志序 其一 梦志序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七
《周官》太史六梦之吉凶,一曰正梦,先儒谓无所思虑安然而梦。
至于喜惧忧噩之类,感于物而得之,非所以为正也。
夫人之精神,与天地阴阳相流通,而一心之灵,绵亘今古,含容宇宙,万法皆具,无欠无馀。
圣人了之,无尘垢之累,而此亦不增,故能通达宿命,过去未来,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
众人迷之,为欲虑之所昏,而此亦不减,故于无所思虑,安然而梦,亦能显发种种未然之相。
或以己而梦他人,或以他人而梦己;
今日之所梦,异日之所行,皆一心法,更无他物,岂有前后间断、分际差别耶?
此《周官》之所谓正梦也。
至于有所喜惧而不得其正,有所忧噩而不得其正,则想念随之,而乐广之所谓因者是已。
如牧羊者因羊念马,因马念车,因车念盖,遂梦乘车建曲盖而为将帅
又如病者因击门之声而念鼓,因鼓而念乐,因乐而念燕享,遂梦作乐而饮酒燕乐
列禦寇亦言阳盛则梦火,阴盛则梦水,甚饥则梦取,甚饱则梦与,凡此皆所谓因也。
然人之梦想本属颠倒,故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梦棺柩不祥之物而反为荣华,梦臭腐可恶之物而反为利禄,而世间一切有为法亦无非颠倒者。
颠倒之中有正存焉,不可不察也。
三国时有善占梦者,人告之以梦刍狗者三,而所占各异,其人实未尝梦也,特以意言之,而所占亦验。
深解乎此,然后可以语天下之理矣。
后世占梦之法废,然亦有晓然不待占而可知者。
余自幼年,所梦多验,经行之地,遭遇之故,往往先发于寝寐之间,及值其时,恍如旧游,而事变曲折,若合符契。
如靖康之事,皆梦于十数年之前,亲旧饱闻而厌道之。
既应,莫不骇异,而不知此乃天下之常理也。
《乘闲》近忆数十条,书而志之。
近梦颇异而未应,及将来之梦,皆当继此而书焉。
庄周有言:「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中又占梦焉。
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
余方在大梦中,而屑屑然书此,岂不为达者之所笑。
然世间之事,出处穷达,皆有自然之分,一饮啄,一动止,有非人所能为者,而况大于此者乎?
昧者见利而忘义,爱利而忘人,保身而忘国,至于无所不至,岂非其大惑耶?
苟知分定,而视国如身,视人如己,勉于义之所当为者,而以出处穷达付之自然,则此书之传,不为无所补也。
作《梦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