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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见天地之心论 北宋 · 方监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七二、《论学绳尺》卷三
执其迹之一偏者,而求以窥造化之妙蕴,君子以为未也。
夫《易》道不明久矣。
自太极肇判,禀其轻清者而形于上,得其重浊者而形于下,是特其迹之粗焉耳。
或者徒见其穹然隤然于俯仰之间,遂以为彼一于动,此专于静,而外是则无馀蕴。
抑不思夫一元之气,亭毒于不言之表,其理本相为流通而无穷,殆不容以执一而议。
四时之运,功成者退,敛藏之后,生意复还,动伏于静之中,而静者又所以为动之地。
吁,此《易》道也,彼王通氏何足以知之?
观其言曰:「圆者动,方者静,其见天地之心乎」?
以方圆而论动静,异乎吾所闻矣。
动静见天地之心,请申之。
昔者尝于《易》而有考焉,夫《乾》之谓乾,取其能变化者也,而「初九」则曰「潜龙勿用」;
盖至于《坤》之柔顺利贞,则又曰「行地无疆」。
夫研深索至,宜莫《易》若也。
今而于《乾》则言潜,于《坤》则言行,圣人果何见欤?
吾知之矣。
天地本一理也,动静非二机也。
「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此心说也。
自是说不明,于是乎管窥锥测者,始曰「天道止于左旋」,否则曰「地积块耳」。
吁,为此论者,盖自列禦寇以来,非一人也。
亦孰知其所言者仅止于迹欤?
寒来则暑往,可以言天之迹,而不可以言心;
山峙而川流,可以言地之迹,而不可以言心。
夫即其动静之中,而求其所以不专动静者,尚未免泥于所见之粗,曾谓一方一圆可以论天地乎?
草木,吾知其春而生也;
龙蛇,吾知其冬而蛰也。
阳生黄钟之月,向者不食之硕果,生意已萌芽于归根复命之中,而一阴为《姤》,所谓摧枯剥落者,虽曰未见其形生气化之象,已不可以昔日之物论矣。
然荣枯生悴者其迹也,盈虚消息者其心也,此其周流一机,盖精义入神,有不容以俄测俄度者焉。
今夫鼓舞万物者,莫神乎雷,阴凝而莫散,物蹙而莫遂,日之所不能燥,雨之所不能湿,风之所不能鼓。
雷一震焉而凝者散,蹙者遂,其机亦神矣。
及其凄然而秋也,则退藏诸密,与夫舂撞叫号者,俱蛰其声于冥然漠然之表,是果何为而然耶?
吁,「雷在地中,复」。
《震》下《坤》上则为《复》。
雷动物也,不伏乎地之中。
《坤》静物也,而升乎《震》之上,盖至是而天地之心可见矣。
然则善论天地者将何如?
曰:一动之间,规矩两存焉;
一息之顷,智仁两寓焉。
万象纷错,有非有也,不产而化,无非无也。
直专翕辟,当如吾夫子之系《易》,斯可矣,乌可歧其迹而论耶?
虽然,离一为二,固非真见,认无为有,亦非深知造化者。
万物有心于天地,天地何容心于万物?
籁者自鸣,孰使之呜也?
蠖者自屈,孰使之屈也?
时之至,万物不能却其来;
势之极,万物不能强其反。
天地何与焉。
且以《咸》之一卦言天地之感也,而圣人则不曰感而曰咸,诚以有心于感者,天地之末;
而无心于感者,乃天地之妙。
夫论天地之感者盖如是,则未感之初可知矣。
至哉,夫子之言曰:「《易》何思也,何虑也」。
又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也」。
思曰何思,虑曰何虑,知曰未知,皆未尝以有心而论天地也。
惜夫无以此理语王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