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蠹论 其一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一、《云溪居士集》卷一六
圣王所以阜安生民,善美风俗,济平治之功者,进贤退不肖,振遗革弊,以正官人,以善政事而已。
后世亦尝进贤退不肖,振遗革弊矣,然而官人不加正,政事不加美,平治之功未云获者,则志之所趣,有不同也。
人各有志,志之所趣,有公有私。
公私相反,如冰炭方圆,不可得兼。
徇公则忘私,营私则背公。
夫志于公者,惟君民之念,苟益于君而便于民,则为之,不以恩怨、疏戚、好恶、利害之情自贰。
谓可进者,必仁贤也;
谓可退者,必邪枉也;
谓可振者,必众之所欲也;
谓可革者,必人之所厌也。
故仁贤在位,众职咸举,邪枉见黜,而庶官无旷;
良法必用,而上无遗善;
宿弊必去,而民无受其患者。
故官人正而政事脩,平治之功起也。
志于私者则不然。
计其身,不惟其君;
顾其家,不思其国。
苟利于己,虽负君而贼民,为之不疑。
谓贤而进之者,非厚亲戚,则善故旧也;
非报恩德,则媚贵势也。
谓不肖而退之者,非复仇怨,则倾素望也;
非嫉违戾,则茹寡弱也。
谓遗而振之者,非趋世之所向,则苟异前人之事也;
非谋己之私利,则徇私智之所好也。
谓弊而更之者,非嫉前人之功,则迎时事之变也;
非避己之害,则持偏见之所恶也。
故贤者未必进,不肖者未必退,振而起之者未必利,革而去之者未必弊。
故官人不加正,政事不加美,而平治之功未云获也。
进贤退不肖者,沮劝之所在,人主操之以驭多士;
振遗更弊者,利害之所系,人主审之以定理乱。
士有进者,天下咸知以亲戚、故旧、恩德、贵势援而见进也,未必贤也;
士有退者,天下咸知以仇怨、谮愬、违戾、寡弱毁而见退也,未必不肖也;
事有兴者,则以媚时苟异,谋己私好之人献计而兴之也,未必利也;
事有废者,则以嫉善迎时,避害私恶之人自谋而废之也,未必弊也。
若是,则所进退者,尚足以立沮劝之权,而废兴者,尚足以定利害之几乎?
非惟汩利害之几,败沮劝之权而已,贵者为之,贱者斯效之矣,大臣行之,小臣斯从之矣。
有诸内必形诸外,发于近必达于远。
贵贱、小大、内外、远近,人人背公家而营私利,蠹莫大矣。
萧相国曹参不平,至且死,所推贤惟
,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之约束。
齐桓公管仲于鲁,取之桎梏之下,位于高、国之上,鲍叔之力也。
管仲病,桓公欲用鲍叔管仲以为不可,而举隰朋
汉昭帝时,宫中尝夜惊扰,霍光疑有变,就郎索符玺,不与,将夺之。
郎按剑曰:「头可断,玺不可得」。
明日,荐郎,诏增秩二等。
郭子仪李光弼同在朔方,雅不相善,及子仪为使,有诏光弼中分其兵。
光弼匿诏不敢言,入,要之以死。
子仪下堂,执其手曰:「今非公不能东伐,岂怀私忿时邪」?
遂分兵遣之,勉以忠义,执手相别,至于泣涕。
天下之士,言必称,视、管、霍、汾阳临淮,犹珷玞尔;
至好恶予夺之际,或有愧于二三子者,何哉?
岂《书》所谓「知之非艰,行之惟艰」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