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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都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七九、《淮海集》卷一三、《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四、《汴京遗迹志》卷一八
臣闻世之议者,皆以谓天下之形势莫如雍,其次莫如周,至于梁,则天下之冲而已,非形势之地也。
汉唐定都皆在周、雍,至五季以来,实始都梁,本朝纵未能远规长安,盍亦近卜于洛阳乎?
而安土重迁,眷眷于开封之境,非所以为万世计也。
臣窃以为不然。
何则?
唐汉之都必于周、雍,本朝之都必于梁而后可也。
长安之地,左殽函,右陇蜀,襟屏终南、太华之山,萦带泾渭、洪河之水,地方数千里,皆膏腴沃野,卒有急,百万之众可具,形势便利,下兵于诸侯,如建瓴水,四塞之国也,故其地利守,自古号为天府
开封地平四出,诸道辐凑,南与楚境,西与韩境,北与赵境,东与齐境,无名山大川之限,而汴、蔡诸水参贯其中,车错毂击,蹄踵交道,舳舻衔尾,千里不绝,四通五达之郊也,故其地利战,自古号为战场
洛阳左瀍右涧,表里山河,扼殽、黾之隘,阻成皋之险,直伊阙之固,广袤六百里,四面受敌,以守则不如雍,以战则不如梁,然得之可以为重,自古号为天下之咽喉。
凡天下之形势,无过此三者也。
故彼成都建业,皆霸据一方之具,而楚之彭城,特盗贼之窟耳。
《易》曰:「天险不可升也,地险山川丘陵也,王公设险以守其国」。
所谓险者,岂必山川丘陵之谓哉?
在天而不可升,在人而不可夺,则皆为险矣。
夫雍为天府,梁为战场,周为天下之咽喉,而臣以谓汉唐之都必于周、雍,本朝之都必于梁而后可者,汉唐以地为险,本朝以兵为险故也。
汉高祖曰:「吾以羽檄召天下兵,莫有至者」。
武帝曰:「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发兵郡国」。
盖汉踵秦事,郡国背道,材官有变,则以符檄发之,京师惟有南北两军,有期门、羽林孤儿以备扈从。
唐分天下为十道,置兵六百三十四府,其在关中者惟二百六十有一府。
府兵废,始置神策为禁军,亦不过数万人。
以此见汉唐之兵皆在外也。
故非都四塞之国,则不足以制海内之命,此所谓以地为险者也。
本朝惩五季之弊,举天下之兵宿于京师,名挂于籍者号百馀万,而衣食之给,一毫已上,皆仰县官,又非若府兵之制,一寓之于农也。
非都四通五达之郊,则不足以养天下之兵,此所谓以兵为险者也。
夫以兵为险者,不可以都周、雍,犹以地为险者,不可以都梁也。
而昧者乃以梁不如周,周不如雍。
呜呼,亦不达于时变矣!
大农之家,连田阡陌,积粟万斛,兼陂池之利,并林麓之饶,则其居必卜于郊野。
大贾之室,歛散金钱,以逐什一之利,出纳百货,以收倍称之息,则其居必卜于市区。
何则?
所操之术殊,则所托之地异也。
今梁据天下之冲,岁漕东南六百万斛以给军食,犹恐不赡,矧欲袭汉唐之迹,而都周、雍之墟,何异操大贾之术,而欲托大农之地也!
由是言之,彼周、雍之地者,汉唐之险耳,本朝何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