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晋武帝纪后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一、《宗伯集》卷一六
有天下之美德者,能服天下之心,晋武帝是也。夫人主不患无高天下之势,惟有而不恃之以为贵;不患无慑天下之威,惟歛而不骋之以为贵。此二者,皆人主之所甚难,诚能期月于其间,固已善矣。而守之终身,又天下之至难也已。自汉以来,欲治之主,起于中国者相望,而其能操天下之至难者,何其少也!汉之孝文,唐之太宗,皆有道之君,旷世而后,一遇之者也。然冯唐论事讦切,而孝文怒入禁中;张蕴古罪不至诛,而太宗置之大辟。然则操天下之至难,而不夺于喜怒爱憎者,果谁欤!以余考之,晋武帝之德,可谓过人远矣。史称帝宇量宏厚,造次必于仁恕,容纳谠正,未尝失色于人。质其行事,则史之所论皆实录,非虚言也。故纳刘毅之戆谏,奖皇甫陶之争言,用仇雠之子而不疑,释妖谤之人而不问。其仁恕宽大之意,发于宴语,形于诏书。闻其风者,百世之下犹为之竦动,况在其朝廷者乎!故由相国升帝位,而天下不惊;举偏师平东南,而吴人不怨。及其后世,天下已乱,国势已分,而宗庙血食犹百馀年而后已。岂非积德之馀庆,有以致之哉!盖有猜忌谏臣者,如隋炀帝是也。彼其初,皆自谓天下莫我若也,而诖误国家,至于不可振起。由此较之,则武帝之德,岂不盛哉!惜其溺情宴安,亲用后党,而晋之衰,亦自此始。然其所守,可以为后来取法者,不可以无述也。故著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