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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论1060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栾城应诏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事有以拂乎吾心,则吾言忿然而不平;
有以顺适乎吾意,则吾言优柔而不怒。
天下之人,其喜怒哀乐之情,可以一言而知也。
喜之言岂可以为怒之言邪?
此天下之人皆能辨之,而至于圣人,其言丁宁反覆布于方册者甚多,而其喜怒好恶之所在者,又甚明而易知也。
然天下之人,常患求而莫得其意之所主,此其故何也?
天下之人,以为圣人之文章,非复天下之言也,而求之太过。
求之太过,是以圣人之言,更为深远而不可晓。
且夫天下何不以己推之也,将以喜夫其人,而加之以怒之之言,则天下且以为病狂,而圣人岂有以异乎人哉?
不知其好恶之情,而不求其言之喜怒,是所谓大惑也。
昔者仲尼删诗于衰周之末,上自商周盛王,至于幽、厉失道之际,而下讫于陈灵。
自诗人以来,至于仲尼之世,盖已数百馀年矣。
愚尝怪《大雅》、《小雅》之诗,当幽、厉之时,而称道文、武、之盛德,及其终篇,又不见幽、厉之暴虐,此谁知其为幽、厉之诗,而非文、武、之诗者?
盖察于辞气,有幽忧不乐之意,是以系之幽、厉而无疑也。
若夫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天下之是非杂然而触乎其心,见恶而怒,见善而喜,则夫是非之际,又可以求诸其言之喜怒之间矣。
今夫人之于事,有喜而言之者,有怒而言之者,有怨而言之者。
喜而言之,则其言和而无伤;
怒而言之,则其言厉而不温;
怨而言之,则其言深而不泄。
此其大凡也。
《春秋》之于仲孙湫之来曰:「齐仲孙来」。
于季友之归曰:「季子来归」。
此所谓喜之之言也。
于鲁、郑之易田曰:「伯以璧假许田」。
晋文之召王曰:「天王狩于河阳」。
此所谓怒之之言也。
叔牙之杀曰:「公子卒」。
庆父之奔曰:「公子庆父如齐」。
此所谓怨之之言也。
夫喜之而和,怒之而厉,怨之而深,此三者无以加矣。
至于《公羊》、《谷梁》之传则不然,日月土地皆所以为训也。
夫日月之不知,土地之不详,何足以为喜而何足以为怒?
此喜怒之所不在也。
《春秋》书曰:「戎伐凡伯于楚丘」。
而以为卫伐凡伯。
《春秋》书曰:「齐仲孙来」。
而以为吾仲孙
怒而至于变人之国,此又喜怒之所不及也。
愚故曰:《春秋》者,亦人之言而已,而人之言亦观其辞气之所向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