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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擒鬼章论西羌夏人事宜劄子1087年9月8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七○、《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八、《皇朝文鉴》卷五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九、《黄氏日钞》卷六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一、《文编》卷一七、《右编》卷二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二年九月八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苏轼劄子奏:臣窃见近者熙河路奏生擒鬼章,百官称贺,中外同庆
臣愚无知,窃谓安危之机,正在今日。
若应之有道,处之有术,则安边息民,必自是始。
不然,将骄卒惰,以胜为灾,亦不足怪。
故臣区区欲先陈前后致寇之由,次论当今待敌之要,虽狂愚无取,亦臣子之常分。
昔先帝用兵累年,虽中国靡弊,然夏人困折,亦几于亡。
横山之地,沿边七八百里中,不敢耕者至二百馀里。
岁赐既罢,和市亦绝,虏中匹帛至五十馀千,其馀老弱转徙,牛羊堕坏,所失盖不可胜数,饥羸之馀,乃始款塞。
当时执政大臣谋之不深,因中国厌兵,遂纳其使。
每一使至,赐予、贸易无虑得绢五万馀匹,归鬻之,其直匹五六千,民大悦。
一使所获,率不下二十万缗,使五六至,而累年所罢岁赐,可以坐复。
既使虏因吾资以德其民,且饱而思奋,又使其窥我厌兵欲和之意,以为欲战欲和,权皆在我,以故轻犯边陲,利则进,否则复求和,无不可者。
当时大臣因虏之请,受其词不纳其使,且诏边臣与之往返商议,所获新疆,取舍在我,俟其词意屈服,约束坚明,然后纳之,则虏虽背恩反覆,亦不至如今日之速也。
虏虽有易我意,然不得西蕃解仇结好,亦未敢动。
阿里骨,董毡之贼臣也。
契丹公主以弑其君之二妻。
董毡死,匿丧不发,逾年众定,乃诈称嗣子,伪书鬼章温溪心等名以请于朝。
当时执政,若且令边臣审问鬼章等以阿里骨当立不当立,若朝廷从汝请,遂授节钺阿里骨真汝主矣,汝能臣之如董毡乎?
若此等无词,则是诸羌心服,既立之后,必能统一都部,吾又何求,若其不服,则衅端自彼,爵命未下,曲不在吾。
彼既一国三公,则吾分其恩礼,各以一近上使额命之,鬼章等各得所欲,宜亦无患。
当时执政不深虑此,专以省事为安,因其妄请,便授节钺阿里骨自知不当立,而忧鬼章之讨也,故欲借力于西夏以自重,于是始有解仇结好之谋。
而鬼章亦不平朝廷之以贼臣君我也,故怒而盗边。
夏人知诸羌之叛也,故起而和之。
此臣所谓前后致寇之由,明主不可以不知者也。
虽既往不咎,然可以为方来之鉴。
元昊本怀大志,长于用兵,亮祚天付凶狂,轻用其众,故其为边患皆历年而后定。
今梁氏专国,素与人多不协,方内自相图,其能以创残呻吟之馀,久与中国敌乎?
料其奸谋,盖非元昊、亮祚之比矣。
意谓二圣在位,恭默守成,仁恕之心,著于远迩,必无用武之意,可肆无厌之求,兰会诸城鄜延五寨,好请不获,势胁必从,猖狂之后,求无不获,计不过此耳。
今者切闻朝廷降诏诸路,敕励战守,深明逆顺曲直之理,此固当今之急务,而诏书之中,亦许夏人之自新。
臣切以谓开之太易,纳之太速,曾未一战,而厌兵欲和之意已见乎外,此复蹈前日之失矣。
臣甚惜之。
今既闻鬼章之捷,或渐有款塞之谋,必将为恭狠相半之词,而继之以无厌之请。
若朝廷复纳其使,则是欲战欲和,权皆在虏,有求必获,不获必叛,虽媮一时之安,必起无穷之衅。
故臣愿明主断之于中,深诏大臣,密敕诸将,若夏人款塞,当受其词而却其使,然后明敕边臣,以夏人受恩不赀,无故犯顺,今虽款塞,反覆难保,若实改心向化,当且与边臣商议,茍词意未甚屈服,约束未甚坚明,则且却之,以示吾虽不逆其善意,亦不汲汲求和也。
彼若心服而来,吾虽未纳其使,必不于往返商议之间,遽复盗边。
若非心服,则吾虽荡然开怀,待之如旧,能必其不叛乎?
今岁泾原之入,岂吾待之不至耶?
但使吾兵练士饱,斥候精明,虏无大获,不过数年,必自折困,今虽小劳,后必坚定,此臣所谓当今待敌之要,亦明主不可以不知者也。
今朝廷意在息民,不惮屈己,而臣献言,乃欲艰难其请,不急于和,似与圣意异者。
然古之圣贤欲行其意,必有以曲成之,未尝直情而径行也。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
将欲取之,必固予之。
夫直情而径行,未有获其意者也。
若权其利害,究其所至,则臣之愚计,于安边息民,必久而固,与圣意初无小异。
然臣窃度朝廷之间,似欲以畏事为无事者,臣窃以为过矣。
夫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畏事之弊,与生事均。
譬如无病而服药,与有病而不服药,皆可以杀人。
夫生事者,无病而服药也。
畏事者,有病而不服药也。
乃者阿里骨之请,人人知其不当予,而朝廷予之,以求无事,然事之起,乃至于此,不几于有病而不服药乎?
今又欲遽纳夏人之使,则是病未除而药先止,其与几何。
臣于侍从之中,受恩至深,其于委曲保全与众独异,故敢出位先事而言,不胜恐悚待罪之至。
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