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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临中书(此书其全不可复见,今只据吕氏所录到者编之。)1086年 北宋 · 程颐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四、《河南程氏文集》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大临云:中者道之所由出。
先生曰:中者道之所由出,此语有病。
大临云:谓中者道之所由出,此语有病,已悉所谕。
但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
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
如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则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岂有二乎?
先生曰:中即道也。
若谓道出于中,则道在中外,别为一物矣。
所谓「论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为一事」,此语固无病。
若谓性与道,大本与达道,可混而为一,即未安。
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
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当。
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体用自殊,安得不为二乎?
大临云:既云「率性之谓道」,则循性而行莫非道。
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
在天为命,在人为性,由中而出者莫非道,所以言道之所由出也,与「率性之谓道」之义同,亦非道中别有中也。
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语极未安。
中也者,所以状性之体段(若谓性有体段亦不可,姑假此以明彼。)
如称天圆地方,遂谓方圆即天地,可乎?
方圆既不可谓之天地,则万物决非方圆之所出。
如中既不可谓之性,则道何从称出于中?
盖中之为义,无过不及而立名。
若只以中为性,则中与性不合,与「率性之谓道」其义自异。
性道不可合一而言。
中止可言体,而不可与性同德
又曰:观此义,谓不可与性同德,字亦未安。
子居对以中者性之德,却为近之。
又曰:不偏之谓中。
道无不中,故以中形道。
若谓道出于中,则天圆地方,谓方圆者天地所自出,可乎?
大临云:不倚之谓中,不杂之谓和。
先生曰:不倚之谓中,甚善(语犹未莹。)
不杂之谓和,未当。
大临云:喜怒哀乐之未发,则赤子之心。
当其未发,此心至虚,无所偏倚,故谓之中。
以此心应万物之变,无往而非中矣。
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
此心度物,所以甚于权衡之审者,正以至虚无所偏倚故也。
有一物存乎其閒,则轻重长短皆失其中矣,又安得如权如度乎?
故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谓允执其中也。
大临始者有见于此,便指此心名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由出也。
今细思之,乃命名未当尔。
此心之状,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
所谓以中形道,正此意也。
「率性之谓道」者,循性而行,无往而非理义也。
以此心应万事之变,亦无往而非理义也。
皆非指道体而言也。
若论道体,又安可言由中而出乎?
先生曰: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
赤子之心,发而未远于中,若便谓之中,是不识大本也。
大临云:圣人智周万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
然推孟子所云,岂非止取纯一无伪,可与圣人同乎?
非谓无毫发之异也。
大临前日所云,亦取诸此而已。
此义,大临昔者既闻先生君子之教,反求诸己,若有所自得,参之前言往行,将无所不合。
由是而之焉,似得其所安,以是自信不疑,拳拳服膺,不敢失坠。
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
窃恐辞命不明,言不逮意,致高明或未深喻,辄露所见,求益左右。
卒为赐教,指其迷谬,幸甚。
圣人之学,以中为大本。
相授以天下,亦云「允执其中」。
中者,无过不及之谓也。
何所准则而知过不及乎?
求之此心而已。
此心之动,出入无时,何从而守之乎?
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际而已。
当是时也,此心即赤子之心(纯一无伪。),即天地之心(神明不测。),即孔子之「绝四(四者有一物存乎其间,则不得其中。)」,即孟子所谓「物皆然,心为甚(心无偏倚,则至明至平,其察物甚于权度之审。)」,即《易》所谓「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此心所发,纯是义理,与天下之所同然,安得不和?
大临前日敢指赤子之心为中者,其说如此。
来教云:「赤子之心可谓之和,不可谓之中」。
大临思之,所谓和者,指已发而言之。
今言赤子之心,乃论其未发之际,纯一无伪,无所偏倚,可以言中。
若谓已发,恐不可言心。
来教云:「所谓循性而行,无往而非理义,言虽无病,而圣人气味殊少」。
大临反而思之,方觉辞气迫窘,无沈浸醲厚之风,此则浅陋之罪,敢不承教?
大临更不敢拜书先生左右,恐烦枉答,只令义山持此请教。
蒙塞未达,不免再三浼渎,惟望乘閒口谕义山,传诲一二。
幸甚!
幸甚!
先生曰:所云非谓无毫发之异,是有异也。
有异者得为大本乎?
推此一言,馀皆可见。
大临云:大临以赤子之心为未发,先生以赤子之心为已发。
所谓大本之实,则先生大临之言,未有异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尔。
大临初谓赤子之心,正取纯一无伪,与圣人同,恐孟子之义亦然。
更不曲折一一较其同异,故指以为言,固未尝以已发不同处为大本也。
先生谓凡言心者,皆指已发而言。
然则未发之前,谓之无心可乎?
窃谓未发之前,心体昭昭具在,已发乃心之用也。
此所深疑未喻,又恐传言者失指,切望指教。
先生曰:所论意,虽以已发者为未发;
反求诸言,却是认已发者为说。
词之未莹,乃是择之未精尔。
凡言心者,指已发而言,此固未当。
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寂然不动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观其所见如何耳。
大抵论愈精微,言愈易差。
所谓传言者失指,及反覆观之,虽曰有差,亦不失大意。
又如前论「中即性也」,已是分而为二,不若谓之性中(性中语未甚莹。)
以谓圣人气味殊少,亦不须言圣人。
第二书所答去者,极分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