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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责策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五、《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一、《皇朝文鉴》卷一○四、《古文渊鉴》卷五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九
今天下之势如何哉?
君仁而民不被泽,兵多而夷狄骄,时平而生民困,土广而中国之气常屈,灾岁少而财益匮,文法备而吏多奸。
时之多弊也如此,而以天下之大,万官之富,卒未见奋然而大有为,能一刬当世之弊,致吾君复之乎前古之治者,何乏人之如是耶?
治平之世,无所施其才耶?
将用之非其道,有才而不克施耶?
谓世之乏人,则古未尝有无人之世;
治平之世无施其才,则多弊又如前所陈者。
夫阴阳之英气,天地之醇灵,生而为贤智之士。
阴阳之英气,天地之醇灵,未闻有时而歇,故天下未尝无贤也。
议者患治道之不及于古,则曰天下无贤,不知有贤而不能用也。
夫用贤而非其道,瑰杰豪伟之材,皆化为偷懦循缩而亡能为矣,则以谓无人焉,此可为悼叹者也。
亦尝闻古者之用人矣,视成不视始,责大而不责细,过一而功百,忘其阙而图其效,心至而迹未至,则优假而待其所施。
茍付之以事,固弗屑其馀也。
今者之用人,较小罪而不观大节,恤浮语而不究实用,虽有稷、契、周、召之佐,类以一言一事而为之进退,迹稍出于庭坛畦陇之外,志不获就,业不能讫而去矣。
惟固己持禄、避事随时之人,乃无谴而得安焉。
故庸平者安步而进,忠愤者半涂而气折,大臣慑怯,小臣陵兢,而天下之事靡靡日入于衰敝。
其所以然者,有其人而不能用,用其人而不能尽之之失也。
今夫拔一臣而加之百官以上,以为辅相,非求其谨洁而无过,将任之以天下之责也。
拔一士而加之一郡一邑之上,以为守令,非求其能自全,将任之以一郡一邑之责也。
拔一夫而加之万众之上,以为将帅,非求其循法而不失小行,将任之以安危胜负之责也。
故古者责宰相必曰广教化、和阴阳,使百官各任其职。
郡守县令,必曰使豪彊沮服、盗贼不作、百姓安业、境内大治。
将帅必曰士卒乐为用,敌国不敢谋。
下此则凡执事者,莫不皆有责焉。
故上下自任其责,而天子无为矣。
今则不然,罢退宰相,皆攻其疵瑕,而未尝指天下之不治为宰相之罪。
纠劾守令者皆以小法,而未尝指郡邑之不治为守令之罪。
谴谪将帅者,皆以庖厨宴馈之间,微文细故之末,未尝以蛮夷骄横、兵气弗彊为将帅之罪。
故上下莫自任其责,扃扃自守,惟求不入于罪,而朝廷大计、生民实患卒无有任者。
是故以天下之大、万官之富,而常若无其人,尊官厚禄者相继而英绩伟烈寂寂于数十载,资格之所羁缚,文法之所躏跞,抱才负志不得有为而老死沉没者相望于下,可不惜哉!
夫人臣之奸,身安于宠,形无可罪,而实不任责,是为大奸。
张禹之所以默默而亡汉,李林甫之所以守格令而亡唐也。
今皆重夫寡过者以为贤,而嫉夫敢为者以为生事,一落陷阱,没齿不复言。
故猾民悍吏得以轻罪把持其上,游士谈客得以口舌恐吓内外之臣而招其资,胥史得以挟簿书、执格例而争于庙堂之前。
当其任者,知奸而或不敢除,见贤而或不敢用。
天下之害不得亟罢,天下之务不敢亟为,因仍茍且,相顾腹议,名曰至公,而万事益病,其弊莫甚于今之世者。
欲救斯弊,是亦非难:宽小过、责大体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