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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论(下)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二、《圣宋文选全集》卷一八
圣人之道,惟其是而已矣。
天下之事不一,圣人所以行之者,圆方横邪,高下曲折,或抑或扬,或微或章,而一趋于是。
孔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又曰:「可与学,未可与适道;
可与适道,未可与立;
可与立,未可与权」。
夫权之为名,何哉?
犹物之在权,能不失其轻重而已矣。
仁义、孝悌、忠信,道之大经也;
君臣、父子、夫妇,人伦之大经也。
圣人不以短妨长,不以小破大,短长皆顺,小大皆应,其归于道也易而直。
不幸而有梗,不平于其间,不可以偕得,则必捐小以从大,略短以图长。
不杀则不仁,则杀之者所以为仁也;
不取则不义,则取之者所以为义也。
遇乡人之长者,俯伏而拜之;
长者仇其父,则挺刃而追之,何哉?
轻重后先之次,不得不然也。
其于道之大经,盖未尝戾也,其于人伦之大经,亦未尝乱也。
此其为不失轻重,而圣人之所谓权者矣。
后世有公羊氏者出,独喜言权变,欲教天下之臣子,一切反经而为功。
其述《春秋》,多以权之说赦奸臣、贼子、伪逆之罪,使后世莫务为正而肆其邪心,大乱圣人之道。
或者辄假此以起非常之迹,据倚公羊氏之语,勇为而无所疑。
事有不属于中,不入于正,则曰:吾以为权耳,常人不吾知而吾亦弗恤也。
小则盗国,大则攘天下,诈者得成其志,乱者得逃其诛,是儒者言权之罪矣。
孔子语人者,不曰学然后适道,适道然后立,立然后权轻重而行之。
孔子以适道为权,而公羊氏以反经为权欤?
或曰:孔子于其下,又继之以逸《诗》《唐棣》之辞,以明反经之义,岂不谓之然哉?
曰:非也。
「可与立未可与权」句断,孔子别言逸《诗》之文曰:「唐棣之华,遍其反而。
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彼作诗者,因兄弟之乖离,而喻之以唐棣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盖云兄弟之未亲,己之孝悌不至耳,意谓诗人之失辞,此所以删而不取也。
而释者附之于权,以符公羊反经之说,岂不妄哉!
故以谓公羊氏之言虽辨,而实圣人之罪人,《春秋》之巨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