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州兴国寺禅悦堂记(元丰三年二月)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长兴集》卷二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宣城市
嘉祐中,予客宣之宁国。邑溪之西有古佛祠,垣栋颠夷丛荟之閒。披道至其下,仅若有人迹,而学者守静居之。比三年,则山啸木偃,复宫曼阁嵬嶪于溪山之閒既完矣。其所以动其邑人,使之输财捐力,凡一櫋栌涂藁之细,皆出静之梱致。已则委之而去,莫知其所抵。后十四年,予自禁廷谪守宣州。一日,典客以佛者见,望其貌则静也。徐问其所从来,曰:客高安郡之兴国寺,即其庐为浮图,高数百尺。而又使郡人吴文忠与其弟文赞赋泉二百万,辟大堂于其下。堂成,榜其目曰「禅悦」,而未有以传其绩。所以轻千里,蔑山川之阻以至于宣,将予是请,所以侈堂之成功,而愿有以告于其后也。予闻之,佛之为教,凡所为庙塔器饰,饮食起居,一莫不寓其法于其閒。不独其道有以动人,而学其法者多能自处于得丧势利之外。以其无待于势,乃能使不役于势者为之用。以其不覸于利,乃能使覸于利者为之忘其所乐以徇之。此静之所以屡为宫庐之壮,而力尝若有馀者。岂其所操任者,独能果于众人乎?静之言曰:其堂之袤可以饭千人,其廊疏徼道丽严宏杰,可以独名于大江之西也。天下之言宫祠之盛者,无越于江西,是堂也,又将闯然独贤于其閒。至此知静始弃邑溪之勤,不翅若一敝帚,殆不足难也。佛之所为,寓其法于事物之间,其微至于无所不在,而语言文字为籧篨,则子复可言。予之所能书,盖静之所欲言,而主予以为之说者,如此而已。元丰三年二月庚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