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为缴连先知彭州日三次论奏榷买川茶不便并条述今来利害事状(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九三、《净德集》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八
右,臣先于熙宁十年知彭州日,为见朝廷依李杞、蒲宗闵、刘佐等起请,尽数榷买川茶,收息出卖,大于远方不便,并据本州茶园户屡有陈诉,及为堋口茶场减价买茶,亏损园户,致有喧闹,遂于当年三月八日,又本月十八日、四月二十四日凡三次具状论奏。虽蒙朝廷施行,后来续见李稷、蒲宗闵、陆师闵等贪功急利,侵刻远民,阻节商旅,增添岁课,欺罔朝廷,希窃恩赏,措置乖谬,遐方之人不胜其苦,为弊之极,凡有十端。一则是高估米价,预俵与有茶之家,名为茶本,及至纳茶,颇有赔费。二则是蒲宗闵首议兴贩大宁盐并布等,相兼取利,充补茶息;并陆师闵置都茶场,以博茶为名,尽买诸货,一如市易,及典米收利,以求出剩,至令市井商旅,动皆失业。三则是般运不前,往往是差雇税户,多有骚扰。并置茶递铺般载,支费衣粮,及于成都路差厢失贴般,力役劳苦,走窜求死,其数甚众。四则是将转运司合收税钱作茶司收到数目申奏,及郡县畏惧茶司事势,以税钱为息钱,上下表里,敢肆欺诞。五则是通判、知县、簿、尉、监官计卖茶息钱,与牙子等均分,隳丧廉耻。六则是有茶及般茶郡县知州、通判、知县,皆由茶司与运司奏明差注,其间差注好利少恩之人,贻害远俗。七则是监发茶纲官员并兼监知县,推赏过厚,极为滥溢。八则是私卖茶之人并递铺、转送茶司文字运限之法太重,细民相率枉陷深刑。九则是秦、陕客商皆不入川贩茶,亏失沿路省税。十则是增起陕西卖茶价直,遂使民间当此阙钱之际,更食贵茶。凡此十事,皆是臣熙宁十年论奏,后来浸生弊害,岁月愈久,为患愈深。近者伏闻朝廷遣使入川按察茶法,所有昔年三次奏状并今来条析利害备录缴连在前。
一、邛、蜀、彭、汉、绵、雅、洋等州、兴元府三泉县人户,多以种茶为生,有如五谷。自官榷以来,重法拘制,不许私相交易。被官中抑勒等第,高称低估,每斤只得半价,须至贱卖入官。亦有被此侵害,情愿斫伐茶苗,被捉送官,又更科罪,怨嗟无诉,已及十年。幸而累岁丰熟,粮食颇贱,可以度日。间或岁歉物贵,茶价独贱,则园户大见失所,多有为盗,久为川蜀之害。
一、茶司每于秋成之际收籴仓米,高估价钱,俵与茶户,谓之茶本,不愿籴者,例须支俵。假令米一石八百钱,即作一贯文支俵,仍出息二分,计一贯二百。其买茶每斤直八十文,只折四十文,借端刻剥,大率类此。
一、茶法许增息二分出卖,缘茶司违法,别作名目,收及五分以上,或加倍以来。只如雅州茶,每斤五十文者,计一百文卖;二十文者,计三十四文卖;十八文者,计三十二文卖;一十四文者,计二十五文卖;一十二文者,计二十三文卖。乃是贱买园户茶货,过取买人息钱,两自侵损(有息钱、头子、长引钱、税钱、牙钱、打角钱,凡六等。)。
一、名为茶法,却贩布并大宁盐及陶器,并运解盐入川,相兼收受。近更置博易茶场,买丝、绵、䌷、绢、纱、罗、绫、布、金、银、楮、皮、笺纸、香、药、米、豆等,出息货卖,仍许监官出外招诱,及遣牙子往诸县编拦,其害过于市易。所买纱、罗、绫、绢,多是监官一员与牙子通同作过,剩支官钱,却将纱、罗等运往陕西货卖,别无积滞,难便败露(天下市易已蒙废罢,惟有博易茶场,未蒙指挥,乃是西路偏受其祸。)。兼与成都府酒场典糯米一万贯,每斗出息八文,过半年未赎,仍更出息二分。如此多端聚敛,岂是茶息岁收二百万?欺罔朝廷,莫甚于此。
一、川路险阻,般茶至陕西极难。始,元丰初,拨成都路兵士数百人贴补般运,不一二年,死亡逃窜几尽,茶司遂令和雇人夫,同共般载。州县畏其势力,或和雇不行,则差税户往前,颇有赔费。洋州一处,因差夫般茶,最为骚扰。
一、未禁以前,陕西客旅得解盐并药物等入川买茶,所过州县,俱有重税钱。及至将茶出川,沿路又纳过税,以此税课大段增羡。自茶法施行以后,商旅更不兴贩,所收税钱绝少(熙宁七年未禁茶法,兴元府收七百四十万住税,每斤六文,岁收四万七千贯,次年所收才及一二。)。纵有各商在官场贩茶往别州军,虽明纳税钱,其钱逐处畏惧茶司势力,及欲贪分息钱,往往将税钱转作茶息,以此税课颇有亏减。其所得茶税钱亦不曾拨还转运司,却滚作岁课闻奏。
一、陕西之民食茶有定数,茶司为贪羡息,般运过多,出卖不尽,逐州有亏年额处,却于每斤上添起价直,务要岁课馀羡,往往亦配卖与人户。乃是榷茶之害,非独在蜀,亦已流及秦、陕(凤州今岁卖茶,准茶司指挥,每州添一百文。)。
一、通判系按察之司,令佐皆在县令之上,今来却计所卖茶货,与牙子等均分息钱,亏损廉节,略无愧耻。
一、盗及二贯文,徒一年,仍出赏钱五贯。今将钱八百文买茶四十斤者(每斤二十文。),不幸被捉,亦徒一年,出赏钱三十贯。是贩茶之罪,过于为盗,于理不通。递铺文字,于外界军机,或非常贼盗,日行四百里,马递日行三百里,违二日,徒一年。茶递往来,并日行四百里,违一日,徒一年。立法太重,有损治体。
一、雅州名山县监茶官但发及一万驮,即转一官,知县亦减三年磨勘。且计纲发茶,殊非常事,冒滥颇为侥倖。
一、茶禁之害,日久日积,朝廷所得者,岁有一百万缗,而失陷商税亦数十万。今若推广惠泽,罢去榷利,许令通商,则百姓荡然无禁碍,商旅大段通行。秦陕客人入川,随行物货已收一重税钱;其卖茶先收住税,买茶又收过税,则一岁之收,必数十万贯;每驮直十贯者,收长引钱一贯文,不及贯者,计斤收钱,又须有数十万贯,亦可充折茶司一岁之息。但责成都、利州运司,令依律应副熙河,则百事简便,公私两得。惟桩留博马茶若干万驮,令铺兵般运,重沿边私贩之禁,则于马事,并无妨阙,而朝廷恩德,及民最深。
一、若谓以茶博马,川茶未可通商。缘李杞立法之初,只认四十万贯应副熙河,后来蒲宗闵等渐贩布贩盐,添及六十万贯,李稷、陆师闵又增至一百万贯。今则岁献二百万贯,亦只以四十万贯应副熙河,且倚法刻民,亦可增及千万。恭惟圣朝治道,日从仁厚,若指挥茶司只得岁入一百万贯,不须出剩,则茶官不敢过有掊刻,仍不许俵米与有茶之家。若俵本钱,勿令出息,买则添原估,卖则减旧价。并已罢博易茶场,及诸般货物并不得收买。所有般载,尽差茶递铺,更不得差雇人户,免令赔费。及罢官员均分息钱,仍令将茶税钱拨还运司。稍减滥刑,渐抑重赏。严戒陕西州军不许添价配卖。如此则榷茶之害,十分亦去四五,于博马别无妒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