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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州学记1064年12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七、《古文渊鉴》卷四七、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三、乾隆《赣州府志》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虔于江南地最旷,大山长谷,荒翳险阻,交、广、闽、越铜盐之贩,道所出入,椎埋、盗夺、鼓铸之奸,视天下为多。
庆历中,尝诏立学州县,虔亦应诏,而卑陋褊迫不足为美观。
州人欲合私财迁而大之久矣,然吏常力屈于听狱,而不暇顾此。
凡二十一年而后改筑于州所治之东南,以从州人之愿。
盖经始于治平元年二月提点刑狱宋城蔡侯行州事之时,而考之以十月者,知州事钱塘元侯也。
二侯皆天下所谓才吏,故其就此不劳,而斋祠、讲说、候望、宿息,以至庖湢,莫不有所。
又斥馀财市田及书,以待学者,内外完善矣。
于是州人相与乐二侯之适己,而来请文以记其成。
余闻之也,先王所谓道者,性命之理而已。
其度数在乎俎豆、钟鼓、管弦之间,而常患乎难知,故为之官师,为之学,以聚天下之士,期命辩说,诵歌弦舞,使之深知其意。
夫士,牧民者也。
牧知地之所在,则彼不知者驱之尔。
然士学而不知,知而不行,行而不至,则奈何?
先王于是乎有政矣。
夫政,非为劝沮而已也,然亦所以为劝沮。
故举其学之成者,以为卿大夫,其次虽未成而不害其能至者,以为士,此舜所谓庸之者也。
若夫道隆德骏者,又不止此,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为宾主,此舜所谓承之者也。
蔽陷畔逃,不可与有言,则挞之以诲其过,书之以识其恶,待之以岁月之久而终不化,则放弃、杀戮之刑随其后,此舜所谓威之者也。
盖其教法,德则异之以智、仁、圣、义、忠、和,行则同之以孝友、睦姻、任恤,艺则尽之以礼、乐、射、御、书、数。
淫言诐行诡怪之术,不足以辅世,则无所容乎其时。
而诸侯之所以教,一皆听于天子,天子命之矣,然后兴学。
命之历数,所以时其迟速;
命之权量,所以节其丰杀。
命不在是,则上之人不以教而为学者不道也。
士之奔走、揖让、酬酢、笑语、升降,出入乎此,则无非教者。
高可以至于命,其下亦不失为人用,其流及乎既衰矣,尚可以鼓舞群众,使有以异于后世之人。
故当是时,妇人之所能言,童子之所可知,有后世老师宿儒之所惑而不悟者也;
武夫之所道,鄙人之所守,有后世豪杰名士之所惮而愧之者也。
、三代,从容无为,同四海于一堂之上,而流风馀俗咏叹之不息,凡以此也。
周道微,不幸而有秦,君臣莫知屈己以学,而乐于自用,其所建立悖矣。
而恶夫非之者,乃烧《诗》、《书》,杀学士,扫除天下之庠序。
然后非之者愈多,而终于不胜。
何哉?
先王之道德,出于性命之理,而性命之理出于人心。
《诗》、《书》能循而达之,非能夺其所有而予之以其所无也。
经虽亡,出于人心者犹在,则亦安能使人舍己之昭昭,而从我于聋昏哉?
然是心非特秦也,当孔子时,既有欲毁乡校者矣。
盖上失其政,人自为义,不务出至善以胜之,而患乎有为之难,则是心非特秦也。
墨子区区,不知失者在此,而发尚同之论,彼其为愚,亦独何异于秦!
呜呼,道之不一久矣!
扬子曰「如将复驾其所说,莫若使诸儒金口而木舌」,盖有意乎辟雍学校之事。
善乎其言!
孔子出,必从之矣。
今天子以盛德新即位,庶几能及此乎。
今之守吏,实古之诸侯,其异于古者,不在乎施设之不专,而在乎所受于朝廷未有先王之法度;
不在乎无所于教,而在乎所以教未有以成士大夫仁义之材。
虔虽地旷以远,得所以教,则虽悍昏嚚凶,抵禁触法而不悔者,亦将有以聪明其耳目而善其心,又况乎学问之民?
故余为书二侯之绩,因道古今之变及所望乎上者,使归而刻石焉。
按:《临川先生文集》卷八二。又见《圣宋文选》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六,《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丙集卷八,《文章辨体汇选》卷五八九,《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二三、选举典卷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