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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执政1078年 北宋 · 曾巩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四六、《元丰类稿》卷一六、《曾文定公集》卷五、《曾子固集》卷一七、安刻《南丰曾先生文粹》卷四、《文编》卷五○、《渊鉴类函》卷二七二、《古文渊鉴》卷五二、《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二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巩顿首再拜上书某官:窃以先王之迹,去今远矣,其可概见者,尚存于《诗》。
《诗》存先王养士之法,所以抚循待遇之者,恩意可谓备矣。
故其长育天下之材,使之成就,则如萝蒿之在大陵,无有不遂
其宾而接之,出于恳诚,则如《鹿鸣》之相呼召,其声音非自外至也。
其燕之,则有饮食之具;
乐之,则有琴瑟之音。
将其厚意,则有币帛箱篚之赠;
要其大旨,则未尝不在于得其欢心。
其人材既众,列于庶位,则如《棫朴》之盛,得而薪之。
其以为使臣,则宠其往也,必以礼乐,使其光华皇皇于远近;
劳其来也,则既知其功,又本其情而叙其勤。
其以为将率,则于其行也,既送遣之,又识之始生,而恐其归时之晚;
及其还也,既休息之,又追念其悄悄之忧,而及于仆夫之瘁。
当此之时,后妃之于内助,又知臣下之勤劳,其忧思之深,至于山脊、石砠、仆马之间;
而志意之一,至于虽采卷耳,而心不在焉
盖先王之世,待天下士,其勤且详如此。
故称周之士也贵又称周之士也肆,而《天保》亦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
臣能归美,以报其上」。
其君臣上下相与之际如此,可谓至矣。
所谓必本其情而叙其勤者,在《四牡》之三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父」。
四章曰:「王事靡盬,不遑将母」。
而其卒章则曰:「岂不怀归?
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释者以谓:「谂,告也。
劳使臣,叙述其情,曰:女岂不诚思归乎?
故作此诗之歌,以养父母之志,来告于君也」。
既休息之,而又追叙其情如此。
繇是观之,上之所以接下,未尝不恐失其养父母之心;
下之所以事上,有养父母之心,未尝不以告也。
劳使臣之辞则然,而推至于戍役之人,亦劳之以「王事靡盬,忧我父母」,则先王之政,即人之心,莫大于此也。
及其后世,或任使不均,或苦于征役,而不得养其父母,则有《北山》之感,《鸨羽》之嗟;
或行役不已,而父母兄弟离散,则有《陟岵》之思。
诗人皆推其意,见于《国风》,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
伏惟吾君有出于数千载之大志,方兴先王之治,以上继三代。
吾相于时,皆同德合谋,则所以待天下之士者,岂异于古?
士之出于是时者,岂有不得尽其志邪?
巩独何人,幸遇兹日。
巩少之时,尚不敢饰其固陋之质,以干当世之用。
今齿发日衰,聪明日耗,令其至愚,固不敢有徼进之心,况其少有知邪?
转走五郡,盖十年矣,未尝敢有半言片辞,求去邦域之任,而冀陪朝廷之仪。
此巩之所以自处,窃计已在听察之日久矣。
今辄以其区区之腹心,敢布于下执事者,诚以巩年六十,老母年八十有八,老母寓食京师,而巩守闽越,仲弟守南越。
二越者,天下之远处也。
于著令,有一人仕于此二邦者,同居之亲当远仕者,皆得不行。
巩固不敢为不肖之身,求自比于是也。
以道里之阻,既不可御老母而南,则非独省晨昏,承颜色,不得效其犬马之愚。
至于书问往还,盖以万里,非累月逾时不通。
此白首之母子,所以义不可以茍安,恩不可以茍止者也。
方去岁之,有此邦之命,巩敢以情告于朝,而诏报不许。
属闽有盗贼之事,因不敢继请。
去秋到职,闽之馀盗,或数十百为曹伍者,往往蚁聚于山谷。
桀黠能动众为魁首者,又以十数,相望于州县。
闽之室闾莫能宁,而远近闻者,亦莫不疑且骇也。
州之属邑,又有出于饥旱之后。
巩于此时,又不敢以私计自陈。
其于寇孽,属前日之屡败,士气既夺,而吏亦无可属者。
其于经营,既不敢以轻动迫之,又不敢以少纵玩之。
一则谕以招纳,一则戒以剪除。
既而其悔悟者自相执拘以归,其不变者亦为吏士之所系获。
其魁首则或縻而致之,或歼而去之。
自冬至,远近皆定。
亭无枹鼓之警,里有室家之乐。
士气始奋,而人和始洽。
至于风雨时若,田出自倍。
今野行海涉,不待朋俦。
四来,价减什七。
此皆吾君吾相至仁元泽覆冒所及。
故寇旱之馀,曾未期岁,既安且富,至于如此。
巩与斯民,与蒙其幸。
方地数千里,既无一事,系官于此,又已弥年,则可以将母之心,告于吾君吾相,未有易于此时也。
伏惟推古之所以待士之详,思劳归之诗;
本士大夫之情,而及于其亲,逮之以即乎人心之政,或还之阙下,或处以闲曹,或引之近畿,属以一郡,使得谐其就养之心,慰其高年之母。
则仁治之行,岂独昏愚得蒙赐于今日,其流风馀法,传之永久。
后世之士,且将赖此。
其无《北山》之怨,《鸨羽》之讥,《陟岵》之叹,盖行之甚易,而为德于士类者甚广。
惟留意而图之。
不宣。
巩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