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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喜县重修至圣文宣王庙记嘉祐元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三、《司马公文集》卷六六、《圣宋文选全集》卷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一六、康熙《解州志》卷二二、《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三二六、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一、乾隆《闻喜县志》卷一○
或问:「太古何如」?
曰:「不今日如也」。
「何以言之」?
曰:古之人寒衣而饥食,贪生而畏死,不殊于今也。
喜怒哀乐、好恶畏欲,与民俱生,非今有而古无也。
古之人食鸟兽之肉、草木之实,而衣其皮,鸟兽日益殚,草木日益稀,人日益众,物日益寡。
视此或不足,视彼或有馀,能相与守死而勿争乎?
争而不已,相贼伤,相灭亡,人之类盖可计日而尽也。
圣人者,悯其然,于是作而治之,择其贤智而君长之,分其土田而疆域之,聚其父子、兄弟、夫妇而安养之,施其礼乐政令而纲纪之,明其道德、仁义、孝慈、忠信、廉让而教导之。
犹有狂愚傲很之民悖戾而不从者,于是鞭扑以威之,鈇钺以戮之,甲兵以殄之。
是以民相与安分而保常,养生而送终,繁衍而久长也。
及周之衰,先王之道荡覆崩坏,几无馀矣,其不绝者,纤若毫芒。
自非孔子起而振之,廓而引之,使闳大显融,以迄于今,则生民之众,几何其不沦而为禽夷也?
今国家所以奉事孔子非轻也,庙食于国、于州、于县,以岁时陈其俎豆,鸣其金石,以礼飨之。
自天子之贵,亲北面而拜焉。
所以然者,非一人之私,为道存也。
然吏于州县者,或以簿领鞭扑为急务,视孔子之祠及学校废为馀事,置之曾不谁何。
彼真俗吏,无足道者。
闻喜自前世固搢绅大夫之林薮也。
县有孔子咸平中,武吏慈释回修之,尉李垂为之记。
厥后继而为长者,其严事孔子之心,不能及释回。
于是庙屋隳顿,垣墉圮缺,草树荒椔,碑石断仆,况于乡饮酒之容,弦诵之音,固不可得而睹闻矣。
大夫马君至而叹曰:「呜呼!
为川者知防而不知浚,则横溃而不禁。
为民者知怒而不知教,则愁怨而不从。
故善为川者,相高下而导之;
善为民者,明是非而告之。
是以为者逸而从者易,物遂性而功速成也。
今为吏者不能揭先王之道以教人,而曰吾专任刑罚,亦足为治者,是掩民之耳目,而以陷阱俟之也,不仁孰大焉」!
乃属邑中之贤士大夫而告之曰:「今孔子之庙废而不修,士无所讲其业,民无所承其化,斯岂惟令之罪,亦二三子之耻也」。
皆曰:「斯固邑人日夜所不忘,而不敢请者也。
明府有命,是天相圣人之道,而以明府赐邑人也,敢不奔走而承之」。
乃相与歛材聚工,葺屋之隳而壮大之,修垣之圮而高厚之,去木之椔而改树之,起碑之仆而更刻之。
民不加赋,吏不告劳,不日而新庙涣然成矣。
于是,邑中之贤士大夫相与朝夕诵之书,咏商周之诗于其中,彬彬然有邹鲁之风矣。
噫!
马君之于学也,既正其基矣,犹未也。
今之吏率三岁而更,后之人继而长于斯者,宜勿替马君之功,引而伸之。
学者宜卒成马君之志而张大之,知人所以严事孔子者,非徒饰其祠、诵其文也,固将明其道,循其法,心谕而身行之,使近者悦化,远者慕效。
繇邑及于乡,繇乡及于家,父靡不慈,子靡不孝,兄靡不友,弟靡不恭。
夫然后知学之成而为益大也。
夫道之污隆,岂有常邪,人为之则存,不为之则亡,非道去人,人去道也。
古者至治之时,或耕者推畔,行者推涂,狱讼不兴,盗贼不作。
彼风俗若是之美者,岂古则可为,而今不可为邪?
繇教之未至故也。
今基既正矣,其馀则勉之而已矣,何惮不及于古邪?
人之言曰:「古民淳质故可教,今已伪薄,故不可教」。
瞽惑之言,不足稽也。
于庙之成,马君谓光旁县之人也,宜为之记。
光以不文,辞不敢为,使者三返而不获命,因直述所闻而书。
时某年月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