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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五规状 其一 保业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七八、《司马公文集》卷一八、《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一、《皇朝文鉴》卷四八、《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丙集卷一九、《圣宋文选全集》卷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文章类选》卷三七、《古文渊鉴》卷四四
天下,重器也,得之至艰,守之至艰。
王者始受天命之时,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相与角智力而争之。
智竭不能抗,力屈不能支,然后肯稽颡而为臣。
当是之时,有智相偶者则为二,相参者则为三,愈多则愈分。
自非智力首出于世,则天下莫得而一也。
斯不亦得之至艰乎!
及夫继体之君,群雄已服,众心已定,上下之分明,彊弱之势殊,则中人之性,皆以为子孙万世,如泰山之不可摇也。
于是有骄惰之心生。
骄者,玩兵黩武,穷泰极侈,神怒不恤,民怨不知,一旦涣然,四方糜溃,秦、隋之季是也。
惰者,沈酣宴安,虑不及远,善恶杂糅,是非颠倒,日复一日,至于不振,汉、唐之季是也。
二者或失之彊,或失之弱,其致败一也。
斯不亦守之至艰乎!
臣窃观自周室东迁以来,王政不行,诸侯逐进,分崩离析,不可胜纪,凡五百有五十年,而合于秦。
秦虐用其民,十有一年而天下乱,又八年而合于汉。
汉为天子二百有六年而失其柄,王莽盗之,十有七年,而复为汉。
更始不能自保,光武诛除僭伪,凡十有四年,后能一之。
又一百五十有三年,董卓擅朝,州郡瓦解,更相吞噬。
至于魏氏,海内有三分,凡九十有一年而合于晋。
晋得天下,才二十年,惠帝昏愚,宗室构难,群胡乘衅,浊乱中原,散为六七,聚为二三,凡二百八十有八年而合于隋。
隋得天下,才二十有八年,炀帝无道,九州幅裂,八年而天下合于唐。
唐得天下一百有三十年,明皇恃其承平,荒于酒色,养其疽囊,以为子孙不治之疾。
于是渔阳窃发,而四海横流矣。
肃、代以降,方镇跋扈,号令不从,朝贡不至,名为君臣,实为雠敌。
陵夷衰微,至于五代,三纲颓绝,五常殄灭,怀玺未煖,处宫未安,朝成夕败,有如逆旅。
祸乱相寻,战争不息,流血成川泽,聚骸成丘陵,生民之类,其不尽者无几矣。
于是太祖皇帝受命于上帝,起而拯之,躬擐甲胄,栉风沐雨,东征西伐,扫除海内。
当是之时,食不暇饱,寝不遑安,以为子孙建太平之基。
大勋未集,太宗皇帝嗣而成之。
凡二百二十有五年,然后大禹之迹复混而为一,黎民遗种,始有所息肩矣。
由是观之,上下一千七百馀年,天下一统者,五百馀年而已。
其间时时小有祸乱,不可悉数。
国家自平河东以来,八十馀年内外无事,然则三代以来,治平之世,未有若今之盛者也。
今民有十金之产,犹以为先人所营,苦身劳志,谨而守之,不敢失坠。
况于承祖宗光美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
可不慎哉!
《夏书》曰:「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周书》曰:「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
臣愿陛下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思祖宗之勤劳,致王业之不易,援古以鉴今,知太平之世难得而易失。
则天下生民,至于鸟兽草木,无不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