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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柄论 其四 藩镇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〇七、《乐全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八一、一八七、二九一、《右编》卷一五、二二
臣闻议者曰:唐失御于藩帅,至于一道百城,跨制千里,列郡长吏,出其所署,戮二千石而不请,专地继世,仅如战国
自安、史起衅,河北非王土;
德、顺姑息,河南皆寇壤。
章武勤劳,夙夜拔材练谋,极力十年,粗夷险阻。
懿、僖之后,寖微益削。
朱氏兼领十镇,遂行窥逼而受终矣。
五代圮坏,颠危相逐,皆由强诸侯拥重兵而夺取焉。
及我太祖之受命也,天谋神机,风雷变动,创艾前弊,谋建长策。
于是不爱乎节钺,多命乎帅臣,权分而势自轻,外与而内实取。
于后诸侯入觐,渐留不遣。
方面都府牧伯之位,更除士大夫,而僚吏掾佐,悉天官选补。
塞觊望之蹊隧,覆奸乱之巢穴。
故四圣累盛,六纪于兹,寰海乂宁,不震不扰。
门无关键,岂烦击柝之虞?
蓄无扃鐍,安容胠箧之变?
可谓藏身之固,置器于安,规摹之深远也乎!
臣闻而论之曰:唐自天宝之乱,天下剖裂。
至我朝太平兴国,擒刘继元,静并、汾,而天下始大一统,生民离锋镝之祸。
伏惟祖宗之大功盛德,无与较焉。
然三王之善制,不能无敝;
百世之长轨,难以遐御。
故自古无乱国而有乱君,有治人而无治法。
利害倚伏,势数之常。
幽、厉享文武之国,桓、灵继高、光之法,弃彝败典,昵邪远正,周、汉宫庙,鞠成榛莽。
夫历世始王创基垂裕,莫不鉴前之败,深思经久。
其为秦谋者,盖见三代之继,皆由诸侯,于是有废五等之画;
为汉计者,盖见秦无盘维之固,孤而易危,于是有郡国杂建之策;
魏、晋之议者,盖见陈、项之事,黄巾之扰,乘州邑之无备,遂溃漫而不制,于是有都督持节之命。
皆所以诫覆辙,遏乱略,坚凿契以抵欹坏,平衡石而均重轻。
然其负舟而趋,迁鼎奄有者,则又不常在存藉世家、抚宅疆宇者矣。
故闾左戍卒,攘臂以亡秦族
泗水亭长,提剑而启汉祚。
光武以书生起宛,曹公以孝廉去谯,司马氏无凌、俭之众,宋高祖乏敦、温之势,欢、泰出偏裨之微,隋文因戚里之重。
及其乘隙定业,势归事济,备物九锡,建国立台,比夫西伯以二分而事小白奉四履以勤王,体迹殊矣。
是故鞅、斯罢侯置守之算,徒见其辐毂运动之劳;
谊、错强干弱枝之论,盖昧于皮毛附丽之本。
至于天乙之后,王室数衰,每及贤王,九琛复会;
周厉之削,宣王中兴。
秦天下一家,二世遽灭,恶在乎郡县而安也?
且唐之授历几三百年,内难四兴,外寇三作,大帝、孝和,祸稔帷薄;
宪宗昭悯,毒由宫臣
范阳之乱,奉天之逼,虽安、泚为之戎首,而甫、杞实其祸胎。
恭、惠不君,纪律亏替,私昵执钧衡之柄,阍寺专帷幄之谋,于是患结安南,兵连徐土,发邛、蜀之役,构云、代之衅。
恭定继立,王纲已解,半天之下,巢、让之所涂炭;
自陕以东,权、儒之所践食。
禁旅为蒲人所歼,邠师以襄王僭命。
原其祸孽,都由令孜。
是故唐之倾危,不自藩镇,皆自萧墙之内也。
向使明皇勤恤,无怠开元之初,神武励精,常若建中之始,懿皇绍称,克守大中之政,则范阳、泾帅,乘何衅而犯顺?
岭表、彭门,因何隙而啸聚?
譬之瘣木,蠹由中生;
譬之累棋,势从上坠。
故知治乱本乎法度,兴亡系乎时君。
御得诸道,远可以宾绝俗;
抚乖乎方,近不能保宫室。
方州者,关柅动静,臂指伸缩,制不在外而在中矣。
且夫我太祖之以睿武拯天下,则有经纶恢定之略,驾驭威怀之术。
太宗之以英文继大业,则有缉熙抚宁之道,裁节画一之制。
真宗之以至仁缵丕图,则有宽冲恭睦之德,持盈保成之方。
维其拨乱守文,理致小异,然皆主威独运,国命自制,政不容于姑息,思不假于近习
此所以高拱南面,子孙无疆之法也。
主上烁震耀之精,体乾刚之德,揽威福二柄以照临四表,剸制无牵忍之爱,采拔罔卑远之隔,广谋以明听受,独断而绝浸润,此其上所以建皇极,下所以绥天下者。
彼郡县之制,茍曰不虞,岂朝廷之所恃者乎!
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