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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师鲁墓志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三、《六一题跋》卷一一、《河南先生文集》卷末附录、《容斋续笔》卷一二、《黄氏日钞》卷六一、《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七七
志言天下之人识与不识,皆知师鲁文学、议论、材能。
文学之长,议论之高,材能之美,不言可知。
又恐太略,故条析其事,再述于后。
述其文,则曰简而有法。
此一句,在孔子六经惟《春秋》可当之,其他经非孔子自作文章,故虽有法而不简也。
修于师鲁之文不薄矣,而世之无识者,不考文之轻重,但责言之多少,云师鲁文章不合祇著一句道了。
既述其文,则又述其学曰通知古今。
此语若必求其可当者,惟也。
既述其学,则又述其论议,云是是非非,务尽其道理,不茍止而妄随。
亦非孟子不可当此语。
既述其论议,则又述其材能,备言师鲁历贬,自兵兴便在陕西,尤深知西事,未及施为而元昊臣,师鲁得罪。
使天下之人尽知师鲁材能。
此三者,皆君子之极美,然在师鲁犹为末事。
其大节乃笃于仁义,穷达祸福,不愧古人。
其事不可遍举,故举其要者一两事以取信。
如上书论范公而自请同贬,临死而语不及私,则平生忠义可知也,其临穷达祸福不愧古人又可知也。
既已具言其文、其学、其论议、其材能、其忠义,遂又言其为仇人挟情论告以贬死,又言其死后妻子困穷之状。
欲使后世知有如此人,以如此事废死,至于妻子如此困穷,所以深痛死者,而切责当世君子致斯人之及此也。
《春秋》之义,痛之益至则其辞益深,「子般卒」是也。
诗人之意,责之愈切则其言愈缓,「君子偕老」是也。
不必号天叫屈,然后为师鲁称冤也。
故于其铭文,但云「藏之深,固之密,石可朽,铭不灭」,意谓举世无可告语,但深藏牢埋此铭,使其不朽,则后世必有知师鲁者。
其语愈缓,其意愈切,诗人之义也。
而世之无识者,乃云铭文不合不讲德,不辩师鲁以非罪。
盖为前言其穷达祸福无愧古人,则必不犯法,况是仇人所告,故不必区区曲辩也。
今止直言所坐,自然知非罪矣,添之无害,故勉徇议者添之。
若作古文自师鲁始,则前有穆修、郑条辈,及有大宋先达甚多,不敢断自师鲁始也。
偶俪之文茍合于理,未必为非,故不是此而非彼也。
若谓近年古文自师鲁始,则范公祭文已言之矣,可以互见,不必重出也。
皇甫湜韩文公墓志》、李翱《行状》不必同,亦互见之也。
志云师鲁喜论兵。
论兵儒者末事,言喜无害。
喜非嬉戏之戏,喜者,好也,君子固有所好矣。
孔子好学,岂是薄颜回乎?
后生小子,未经师友,茍恣所见,岂足听哉!
修见韩退之孟郊联句,便似孟郊诗;
樊宗师作志,便以樊文。
慕其如此,故师鲁之志用意特深而语简,盖为师鲁文简而意深。
思平生作文,惟师鲁一见,展卷疾读,五行俱下,便晓人深处。
因谓死者有知,必受此文,所以慰吾亡友尔,岂恤小子辈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