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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谏官唐介等宜早牵复劄子嘉祐六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三、《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二、《黄氏日钞》卷六一、《续文章正宗》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名世文宗》卷二一、《经世八编》卷一四、《右编》卷二九、《文编》卷一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古文渊鉴》卷四五、《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四○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材识庸暗,碌碌于众人中,蒙陛下不次拔擢,置在枢府,其于报效,自宜如何?
而自居职以来,已逾半岁,凡事关大体,必须众议之协同,其馀日逐进呈,皆是有司之常务。
至于谋猷启沃,蔑尔无闻。
上辜圣恩,下愧清议,人虽未责,臣岂自安?
所以夙夜思惟,愿竭愚虑,苟有可采,冀裨万一。
臣近见谏官唐介、台官范师道等,因言陈旭事得罪,或与小郡,或窜远方。
陛下自临御已来,擢用诤臣,开广言路,虽言者时有中否,而圣慈每赐优容。
一旦台谏联翩,被逐四出,命下之日,中外惊疑。
臣虽不知台谏所言是非,但见唐介、范师道皆久在言职,其人立朝,各有本末,前后言事补益甚多。
岂于此时,顿然改节,故为欺罔,上昧圣聪?
在于人情,不宜有此。
臣窃以谓自古人臣之进谏于其君者,有难有易,各因其时而已。
若刚暴猜忌之君,不欲自闻其过,而乐闻臣下之过,人主好察多疑于上,大臣侧足畏罪于下。
于此之时,谏人主者难,而言大臣者易。
若宽仁恭俭之主,动遵礼法,自闻其失,则从谏如流,闻臣下之过,则务为优容以保全之。
而为大臣者,外秉国权,内有左右之助,言事者未及见听,而怨仇已结于其身。
故于此时,谏人主者易,言大臣者难。
此不可不察也。
自古人主之听言也,亦有难有易,在知其术而已。
夫忠邪并进于前,而公论与私言交入于耳,此所以听之难也。
若知其人之忠邪,辨其言之公私,则听之易也。
凡言拙而直,逆耳违意,初闻若可恶者,此忠臣之言也。
言婉而顺,希旨合意,初闻若可喜者,邪臣之言也。
至于言事之官,各举其职,或当朝正色,显言于廷,或连章列署,共论其事。
言一出,则万口争传,众目共视,虽欲为私,其势不可。
故凡明言于外,不畏人知者,皆公言也。
若非其言职,又不敢显言,或密奏乞留中,或面言乞出自圣断,不欲人知言有主名者,盖其言涉倾邪,惧遭弹劾。
故凡阴有奏陈而畏人知者,皆挟私之说也。
自古人主能以此术知臣下之情,则听言易也。
伏惟陛下仁圣宽慈,躬履勤俭,乐闻谏诤,容纳直言,其于大臣尤所优礼,常欲保全终始;
思与臣下爱惜名节,尤慎重于进退。
故臣谓方今言事者,规切人主则易,欲言大臣则难。
臣自立朝,耳目所记,景祐中范仲淹言宰相吕夷简,贬知饶州
皇祐中唐介言宰相文彦博,贬春州别驾
至和初吴中复、吕景初、马遵言宰相梁适,并罢职出外。
其后赵抃、范师道言宰相刘沆,亦罢职出外。
前年韩绛富弼,贬知蔡州
今又唐介等五人言陈旭得罪。
范仲淹饶州后,至今凡二十年间,居台谏者多矣,未闻有规谏人主而得罪者。
臣故谓方今谏人主则易,言大臣则难。
陛下若推此以察等所言,则可知其用心矣。
昨所罢黜台谏五人,惟吕诲新近入台未久,其他四人出处本末,迹状甚明,可以历数也。
唐介前因言文彦博,远窜广西烟瘴之地,赖陛下仁恕哀怜,移置湖南,得存性命。
范师道、赵并因言忤刘沆,罢台职,守外郡,连延数年,然后复。
今三人者,又以言枢臣罢黜。
然则不以前蹈必死之地为惧,师道不以中滞进用数年为戒,遇事必言,得罪不悔,盖所谓进退一节,终始不变之士也。
至如王陶者,本出孤寒,只因韩绛荐举,始得台官
中丞不敢内顾私恩,与之争议,终得罪。
夫牵顾私恩,人之常情尔,断恩以义,非知义之士不能也。
以此言之,可谓徇公灭私之臣矣。
此四人者,出处本末之迹如此,可以知其为人也。
就使言虽不中,亦其情必无他。
议者或谓言事之臣好相朋党,动摇大臣,以作威势,臣窃以谓不然。
至于去岁韩绛富弼之时,师道不与为党,乃与诸台谏共论为非,然则非相朋党、非欲动摇大臣可明矣。
臣固谓未可以此疑言事之臣也。
等比者虽为谪官,幸蒙陛下宽恩,各得为郡,未至失所。
其可惜者,斥逐谏臣,非朝廷美事,阻塞言路,不为国家之利,而等尽忠守节,未蒙怜察也。
欲望圣慈特赐召还等,置之朝廷,以劝守节敢言之士,则天下幸甚。
今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