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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永叔1035年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五、《黄氏日钞》卷四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同年永叔学士足下:献臣过,驻舟上汴见访,以永叔书为贶,且惊且慰。
介常自以驽下,不敢辄托俊贤之游,绝望光辉久矣。
岂意永叔犹为齿录,勤勤数幅,远以相遗,有以见同年之义,弥久而益笃也。
珍荷!
珍荷!
书中且曰频见仆所为文。
仆文字实不足动人,然仆之心能专正道,不敢跬步叛去圣人,其文则无悖理害教者,斯亦鄙夫薆薆然有一节之长也。
若曰文,则未能至作者之豛髴,岂足当君子之谈哉?
愧畏!
愧畏!
书中言自许太高,诋时太过,其论若未深究其源,此则自蔽塞、自有所未见也。
永叔语,仆当朝闻而不俟终日去也。
有须辨论,亦当复之。
书中又言仆书字怪且异,古亦无,今亦无,为天下非之。
此诚仆之病也。
自幼学书,迨于弱冠,至于壮,积二十年矣。
岁月非不久也,功非不专也,心非不勤且至也,独于书讫无所成,此亦不能强其能也。
岂非身有所不具乎?
仆常深病之,实为无奈何。
少时乡里应举,礼须见在仕者,未尝能自写一刺,必倩能者。
及为吏,岁时当以书记通问大官,亦皆倩于人。
有无人可倩时,则废其礼。
或时急要文字,必奔走邻里,祈请于人。
此为之不能也,今永叔责我诚是。
永叔谓我「特异于人以取高耳」,似不知我也。
夫好为诡异奇怪以惊世人者,诚亦有之,皆轻浮者所为也,则非行道正人、笃行君子之所为。
介深病世俗之务为浮薄,不敦本实,以丧名节,以乱风俗,思有请于吾圣天子,吾贤宰相,愿取天下轻险、怪放、逸奇之民,投诸四裔,绝其本源,以长君子名教,以厚天下风俗,今反肯自为之乎?
仆诚亦有自异于众者,则非永叔之所谓也。
今天下为佛、老,其徒嚣嚣乎声,附合响应,仆独挺然自持吾圣人之道;
今天下为杨亿,其众哓哓乎口,一倡百和,仆独确然自守圣人之经。
凡世之佛、老、杨亿云者,仆不惟不为,且常力摈斥之。
天下为而独不为,天下不为而独为,兹是仆有异乎众者。
然亦非特为取高于人,道适当然也。
茍必欲取高于人,古之圣人莫如周公孔子,古之大儒莫如孟轲扬雄,古之贤圣莫如皋陶伊尹
天下之所尊莫如德,天下之所贵莫如行。
今不学乎周公孔子孟轲扬雄皋陶伊尹,不脩乎德与行,特屑屑致意于数寸枯竹、半握秃毫间,将以取高乎?
又何其浅也!
且夫书乃六艺之一耳,善如,妙如虞、,在人君左右供奉图写而已,近乎执伎以事上者。
与夫皋陶前而伯禹后,周公左而召公右,谟明弼谐,坐而论道者,不亦远哉!
古之圣人大儒,有周公,有孔子,有孟轲,有荀卿,有扬雄,有文中子,有吏部
古之忠弼良臣,有,有伊尹,有、张,有,皆不闻善于书。
数千百年间,独、虞、辈以书垂名。
今视、虞、,其道其德孰与荀孟诸儒、众臣胜哉!
夫治世者道,书以传圣人之道者已。
能传圣人之道足矣,奚必古有法乎,今有师乎?
永叔何孜孜于此乎?
又谓介端然于学舍,以教人为师友,率然笔札自异,学者何所法?
噫!
国家兴学校,置学官,止以教人字乎?
将不以圣人之道教人乎?
将不以忠孝之道教人乎?
将不以仁义礼智信教人乎?
永叔但责我不能书,我敢辞乎!
责我以此,恐非我所急急然者。
介日坐堂上,则以二帝三王之《书》,周公之《礼》,周之《诗》,伏羲、文王孔子之《易》及孔子之《春秋》,与诸生相讲论,文王周公孔子之道不尝离于口也,三才、九畴、五常之教不尝违诸身也。
诸生为人臣则以忠,教诸生为人子则以孝,教诸生为人弟则以恭,教诸生为人兄则以友,教诸生与人交则以信。
勉勉焉率诸生于道,纳诸生于善,殴诸生以成人。
诸生不学乎、汤、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不服乎三才、九畴、五常之教,不思乎忠于君、孝于亲、恭于其兄、友于其弟、信于朋友,而拳拳然但吾之书法是习,岂有是哉!
仆之书实不能也,因永叔言,仆更学之。
永叔待我浅,不知我深,故略辨之云。
馀俟君子之教。
不宣。
介白。